“冷风！！”

    “冷……风……”

    冷风是那匹红鬃烈马的名字。

    朱厚熜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他顶着太阳，受着寒风，躲着蛇虫鼠蚁，在山里找了好几个来回，可是并没有发现自己曾经的那位战友。在兜兜转转的山路里，甚至连马的踪迹都无处可寻。朱厚熜只觉得手脚发软，口干舌燥。

    日落西山，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树林里的寒冷又加深了几分。朱厚熜从犄角旮旯里的草丛钻出来，吐出嘴里的草。

    柳生长夏紧紧地跟在朱厚熜的身后，她累得几乎说不出话，她的腿脚已经麻木了，没了内力的加持，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辛苦。

    朱厚熜失落地低着头，语气诚恳地对柳生长夏说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没有你，我早就死了。”柳生长夏目光温柔。

    柳生长夏心如明镜，有时候，如果只从结果上来看，善良和愚蠢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朱厚熜两眼空洞，心不在焉地说道：“我去净手，待会儿咱们回去吧，去那人的木屋歇一会儿。”

    柳生长夏点点头：“好，我都记着路呢。”

    朱厚熜提着裤子，往树林深处探去，他跨过灌木丛，头又被松树的树枝扫了几下，这让他郁闷的心情多了几分烦躁，前面是一片藏匿在树林中的开阔地，一览无余，其实他大可不必走这么远，这深山老林里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点躲在这里看他净手。

    “会不会有埋伏？”

    朱厚熜现在看什么都是一脸警惕，他疑神疑鬼地走进开阔地的角落里。

    “果然！”

    满是落叶的土地上，悬着一双绿色的眼睛，像是一团鬼火。

    朱厚熜心中一惊，他走近那团鬼火，熟悉的血腥味愈发浓烈，顿时屎意全无，他蹲下身子，掀开成堆的树叶。

    “哼~”

    有限的光芒下，隐隐约约能看出来，那是一匹被吃到只剩下一半身子的马。朱厚熜只看那马熟悉的毛色和眼眸，便认出了那马来，正是曾经与他比肩作战的那匹红鬃烈马。此时，它正喘着粗气，发出一些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它的腹部被破开，内脏倾泻在地上。

    “冷风……”朱厚熜心生疑问，轻声叫了声马的名字。

    那奄奄一息的红鬃烈马听了名字，呻吟得更卖力了，眼神里的痛苦逐渐被忠诚替代，化作惋惜的泪水。

    看样子木屋那人没有骗他，不过，冷风应该是活不下去了。

    朱厚熜低着头仔细观察着冷风腹部的伤口，抛开它被啃食的伤口不说，真正使它丧失运动能力的伤口并不像是刀刃造成的。以前看别人杀猪的时候，杀猪佬一般会选一把锋利的刀，顺着猪的脖子捅进去，刺穿猪的颈部动脉，眼前的这匹马，直接是肚子被撕开，一切就在一瞬之间，马都还没断气，施暴者的手法过于残忍，就像是一头四处捕食的野兽。

    朱厚熜摸着脑袋，但是大脑彷佛被汗水浸泡过，昏昏沉沉，无法运转了，他感受到脖子上有几滴水珠。

    “下雨了？”他抚摸着自己的脖子，手指一搓，黏糊糊的。

    “难道是鸟粪？”朱厚熜顿时感到恶心。

    他抬头往上看去，一个赤裸的女人披着一张白色的布像是褪了毛的蝙蝠正扒在四五米高的树上，口水混着热乎的血液从她的嘴里扯着丝线滴下来。

    “啊！”

    那个女人咆哮着从树枝上一跃而下，朝朱厚熜扑了过来，她的动作太快，朱厚熜根本来不及躲闪，硬生生地被扑倒在地。

    朱厚熜用手臂顶住女人的下巴，女人的口水带着内脏的腥味滴在他的脸上，不知道她是不是刚吃了马的大肠，还有一股屎味。

    跟朱厚熜想的一样，与其说眼前的女人是一个人，不如说她是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

    此刻，朱厚熜倦意醒了一大半，女人的脸离得很近，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张脸没有血色，骇人的眼白向上翻着，一些被树枝划伤的伤口连皮肉都翻了出来，她好像没有痛感，半张脸都是血。

    朱厚熜认不出这张脸，他从未与这女人见过，此刻这女人却像是有深仇大恨一样，要取朱厚熜的性命。朱厚熜勉强用手扼住那女人的手腕，他感到呼吸十分困难。

    那女人的力气超出朱厚熜的想象，她的手死死地掐住朱厚熜的脖子，牙齿“哒哒”直响，在朱厚熜面门前晃来晃去，完全与她那副温柔内敛的眉宇大不相同。

    朱厚熜不由得想起了昨晚井底的丧尸。

    “朱七！”

    柳生长夏听着打斗声，顺着声音走进开阔地里，她被眼前的一幕惊呆，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惊慌失措：“什么情况？！”

    “救……我……”

    被压着气管，朱厚熜几乎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两眼充血。

    危机时刻，柳生长夏的腿也突然有活力了，她急忙助跑几步，一个肩撞，将李萍撞飞了几步远，柳生长夏赶紧把朱厚熜从地上拖起来，问道：“那是什么？”

    “想必是……找对人了……”朱厚熜惊魂未定，捂着脖子，沙哑着嗓子说道。

    “惠子？！”柳生长夏愣在原地，她死死地盯着那个女人仅存的半张脸，无限思绪涌上心头。

    “你认识她？”

    “我哥哥没过门的青梅竹马……”柳生长夏的语气意味深长。

    “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哥哥一失踪，惠子就来大明了……”

    还未等朱厚熜搭话。

    柳生长夏管不住自己的双腿，情不自禁地朝着惠子挪动，月光下，那张惨白的脸的确是惠子，她看着“生龙活虎”的惠子，好像记忆中的惠子又活了过来，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可是却那么真实。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柳生长夏如同被抽空灵魂的行尸走肉般喃喃自语，“我好想你啊。”泪眼婆娑

    惠子从地上爬起来，脊柱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仰面朝上，挺着怀孕似的肚子，反关节的手臂十分灵活，毫无痛楚，她匍匐着，四肢并用朝着朱厚熜冲过来，移动的速度极快，像是一只人形大小白色的蜘蛛。

    朱厚熜无法跟柳生长夏解释丧尸的事情，如果不是他昨夜亲眼见过，他也无法相信，这世界上有这种东西存在，他也不明白，眼前这个东西到底是人，还是怪物，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出现在这个地方。

    一切就像眼前这片森林，迷雾重重，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