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战死沙场的兄长，玉嫣然的情绪已经稳定很多，她的眼中没有了泪水，而是迎着西北疏阔的夜空，映着漫天的繁星，她在笑，兄长你看到了吗，终有一日，我会亲手为你报仇！

    镇国公率军得胜而归，今日营地内的气氛可谓欢快至极。但那只是普通将士的欢快。

    中军帐中。

    高级将领早就不知不觉地退场，此刻全部距离在这里，粗略数数，也不过七八人，胡铭柯豁然在其中。

    镇国公坐在首位，大马金刀，一身气势威压众将。

    顾修远敬陪末座，温润谦和的模样并不像是身在营帐，更像是在他京都王府中的书房。

    玉将军被玉嫣然搀扶着坐在镇国公下首左边第一个位置，他身侧就是胡铭柯。

    “国公，你觉得如何？”玉将军问道。

    镇国公面色肃然微微颔首。

    “真特么憋屈！”曹润川是西北军左郎将，他是西北本地人，也是玉将军一手提拔上来的将领。

    “润川。”玉将军咳了几声，制止了他的动作。

    曹润川憋的脸都红了，看向右郎将江麒安。

    江麒安冲他微微摇头。

    “此事必须上报朝廷。”玉将军撑着伤病体前来，并非只是听听军报，更重要的是拿出一个章程。

    “睿王以为呢？”镇国公看向这里唯一的一位皇族中人。

    顾修远猝不及防被点名，只能苦笑，手中茶盏放下，“国公，我只是押运辎重，不管军政之事，您何苦为难我？”

    “老夫可不信睿王迢迢而来甘心只做一个游手好闲之人。”镇国公毫不客气地说道。

    顾修远正色，“老国公，小王虽说身负主将之责，但真正能做主的是二哥，还请国公莫要为难于我。”

    镇国公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戳穿他，“行，那请睿王殿下请瑾王前来，此事事关重大，须由瑾王一封奏折递往御前才是！”

    顾修远所有的苦笑当即僵住。

    若顾思远是个能得用的，犯得着他大晚上的不去给阿妍写家书在这里听他们召集议事？

    顾思远那个蠢货，以为打完了仗往京都发一封捷报就没事了，早早就睡觉去了，殊不知发完捷报后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事！

    顾修远内心沸反盈天，表面还得强撑着笑容，“老国公何必激我，若此事可以上报朝廷，何须再次召集？我自然可以一封奏报上呈九重，可后果呢？朝廷本来就因青幽两州布政使与粮仓之事隐现纷乱局面，此刻爆出内应，并非良机。”

    “只是我有一个问题。”顾修远看向右郎将江麒安。

    “王爷请讲。”江麒安回视。

    顾修远的表情中多了些玩味，“右郎将并非西北人，与青幽两州毫无关系，但右郎将与青州布政使陶安相熟，也正因为私交甚笃，所以西北军中从不担心辎重供给，那么本王想问一问右郎将……”顾修远话音陡然直转而下，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含冰，“陶安叛变，是真是假？”

    江麒安静默片刻，“我说真，王爷可信？我说假，王爷可信？”

    “其实末将说真与假都毫无关系，因为王爷都不会信。”江麒安继续说道，“想来王爷对末将与陶大人……陶安的事情了如指掌，此刻才会如此发问。”

    “只是王爷，”江麒安面容坚定，“末将是西北军中将领！”

    一句话，可证清白。

    一路押运辎重，顾修远早就让若风暗中收集情报，只是青幽两州布政使叛逃遽然，哪怕再竭力收集，也不全面。

    “王爷何意？”玉将军激动地咳起来，断断续续说道，“麒、麒安为人我、了解，他不会、不会……”

    “玉将军稍安勿躁。”顾修远倏然收了所有咄咄逼人的劲头，脸上带笑，“我并非怀疑右郎将，只是陶安和江海叛变遽然，不得不防。”

    镇国公任由他们交锋，并未打断，终于在此刻开口，“今日召集你们本就为了突厥一事，他们兵器精良，铜铁不缺，西北互市也已经关闭，眼下不知突厥内部详情，于我军实为不妥。”

    “可派斥候。”旁观半天的林远峥说道，“军中斥候一直待命。”

    “不可。”玉嫣然反驳，“突厥人与我中原容貌殊异，斥候很难接近大漠腹地。况且现在突厥领兵的人是阿日斯楞帐下心腹呼和巴日，他生性谨慎，今日国公出战定然会让他心中怀疑，突厥军中只会戒备更严，我们的斥候去了就是送命！”

    “那拖到冬天呢？”郑千澈问道，“他们的牛羊到了冬天缺少青草，大漠又无法开垦农田，我不信他们到了冬天还打的起仗。”

    玉嫣然欲言又止。

    镇国公看向孙儿，也许这个孙儿并没有养废，“突厥人这样的阵仗，可不像是没有倚仗。”

    他们连最珍贵的铜铁都可以搞到，难道害怕搞不到粮食？更何况，青州幽州粮仓空置，那些粮食到哪里了？总不至于是凭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