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镇国公当即摔了手中军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镇国公问了两次“你在说什么”，这一次中却多了惊怒。

    大漠部落不产这些军中所需的金属，所以他们必须通过互市向大晋购买。只是这些金属向来被管控很严，能够被运到互市上的都是些残次品，用这些铜铁打造出来的弯刀自然也远远不及大晋将士们手中的兵器精良。

    这也是为何大漠部族一直被大晋牢牢压制的重要原因。

    但胡铭柯的话显然隐隐透露出了一个大家都不希望听到的很关键的点：

    朝廷中有人在接触这些突厥人，并且偷运铜铁给他们，让他们打造出了足以与边境将士对抗的弯刀。

    大漠部族都是从小就在马匹上长大的，他们的骑兵是大晋将士比不上的，唯一能够压制他们的唯有精良的兵器。

    如果连这一点优势都失去了……

    镇国公看向顾修远。

    顾修远深深拜下一礼，“国公乃是皇上钦点主将，这里自然是将军全权做主。”

    镇国公沉思片刻，“现在西北军的损失已经让军心动摇，所以我们不能主动出击。”

    “我们必须防守！”胡铭柯说道，“国公，我们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若是迎战，必然再次折损，如今的西北军已经不起任何折损了！”

    “可能容不得我们不出去了。”郑千澈微微侧头向帐外，开口说道，“祖父，我听到了马蹄声。”

    果然，下一刻就有斥候立在帐外简洁利落地高声禀报，“将军，国公，突厥来犯！”

    “国公！”玉将军就要翻身下榻。

    “按住他。”老国公一身铠甲，手中提着磐龙长枪，“此战，就让我去试试，那位新出的突厥大君，到底有多厉害！”

    “郑千澈，林远峥！”

    “末将在！”

    “你二人为偏将，跟随我的左右，今日我就带你二人看看，何为沙场！”

    “是！”

    走出帐子之前，镇国公偏头看了一眼顾修远，似乎在顾忌什么，顾修远长身玉立，行下一礼，“祝国公，凯旋而归！”

    镇国公再无顾忌，直接出帐。

    玉嫣然提着手中寒月，“父亲，我也要去了。”

    她本就是西北军中一员，纵使没有入籍，纵使朝廷不愿意承认，世人不愿意承认。

    可西北守下的领土中，有玉嫣然的功劳。

    “吾儿，一切小心。”玉将军看着女儿纤细的身影走上战场。

    帐中只剩了顾修远和玉将军。

    玉将军名为玉灏，一个一点也没有将军风范的名字，但他就是在黄沙中守了半辈子，守到两鬓染霜，黄沙苍茫。

    玉将军没怎么和京都中的权贵打过交道，每年回京除了去宫中觐见，就是和镇国公这些武将们叙旧，眼下顾修远虽然在这里，但还不如不在，玉将军满哪儿的不自在。

    顾修远却丝毫没有不自在，“玉将军，胡副将所说，您觉得可信度如何？”

    玉将军倏然睁眼，“王爷是在怀疑胡铭柯？”

    “并非。”顾修远摇头，“玉将军明白胡副将所说的话的分量，若是上报京都，朝堂立刻动荡，所以我需要更加详细的情报。”

    “没有。”玉将军说道，“但可以肯定他们的兵器并不是这两年才锻造的，如果真的要追溯，怕是可以追至五年前。”

    五年前！这么久远？

    顾修远听着远处战场传到这里已经弱下去的厮杀声，“还请玉将军让麾下将士守口如瓶。”

    玉将军双眼中掠过寒芒，“王爷何意，是要压下这件事吗？”

    “玉将军，瑾王也在这里，瑾王的性子想来您不了解，若是今日站在这里的是他不是我，此刻一封奏报就已经传回了京都。”顾修远解释，“二哥性子暴躁急切，玉将军让令千金带着加急军报入京，却丝毫没有提起这件事，想来也有心先调查清楚，起码要先有蛛丝马迹，否则在京都时就会讲这件事上报。”

    玉将军这才缓了周身威势，“王爷思虑周全，就是不知王爷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不是你我说了算，而要看事情如何发展。”

    若真有人偷运铜铁给突厥人，那就是叛国大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都是天恩，何况这件事的背后恐怕也牵扯到了青州幽州粮仓空置一事，还有他们在来的路上遇到的袭击……

    此刻绝不能打草惊蛇。

    帐中一时沉寂，两人各自盘算，时刻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知多久之后，天色已经昏沉，金乌西坠的同时也带来了一场凉风。

    西北天气冷的快，现在就已经开始征调棉衣棉被，以防天气骤冷。

    顾修远走出帐子，从近卫手中接过氅衣，就见到顾思远拥着氅衣带着人往这边走来。

    顾思远跟着大队伍紧赶慢赶到这里，早就累的要命，到地方后也就勉强和玉将军打了个照面就去了分给自己的帐子里休息，到现在才出来。

    “二哥。”顾修远先行开口。

    顾思远姿态闲散，“老国公还没回来吗？”

    “还没，可能还要再等等。”

    顾思远还是头一次来到守备这样森严的军营，而且这里没有任何可玩的东西，不免觉得无聊。可他还想拉拢军中将领，就不得不忍受，“老国公骁勇，想来此战必胜。”

    话音落下，就听马蹄声由远及近，斥候先出现，高声喊道：“大捷！”

    接连三声大捷，营地内众人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齐声高呼，纷纷涌出去要去迎接大军归来。

    “二哥，走罢！”

    镇国公策马归来，身后紧随的并非郑千澈与林远峥，而是玉嫣然。

    手中寒月尚且在滴血，老国公笑道，“丫头，你很好！”

    “我是玉家人！”玉嫣然是这样回答的。

    老国公一怔，随即大笑出声，“玉家人好啊！玉家儿女，不堕先祖威名！”

    “恭迎国公凯旋！”他们越来越近，近到营地将士们齐齐恭贺。

    老国公下马，环视众将士，就在都以为镇国公会说两句时，他突然大笑，“散了！今日得胜，让人上好菜来！”

    “领命！”有人大吼，立刻就敢去伙夫房，让伙夫加肉加菜，今儿个管够！

    郑千澈和林远峥就要狼狈的多。

    玉嫣然提刀立在苍微旁边，脸上不可避免地溅上了血，她摘下头盔，随手抹掉了已经脸上血迹，笑容可掬地对两人说道，“两位，如何？”

    林远峥不想开口。

    郑千澈冲着玉嫣然竖起大拇指，喘着粗气说道：“佩服！”

    他们两个大男人，却是初上战场，没有经验不说，还被玉嫣然急救了两回。要不是有玉嫣然，他俩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玉嫣然眉目之间有疲惫，更多的却是兴奋，“你们知道吗，这是哥哥去后，西北的第一次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