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四子今年十三，年纪不大不小，但也已经算长成了。可他的生母昭贵妃，却还是像刚入宫那会儿一样，娇憨天真，惹人怜惜。

    此刻她就仿佛没听懂皇后暗中的警告意味，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与舒妃姐姐一见如故。”

    “啊，还有悫妃姐姐。”昭贵妃面上带着纯稚笑容，“不过悫妃姐姐禁足了呢，否则今日诸位贵女入宫，悫妃姐姐还能给璟王选个侧妃呢。”

    舒妃脸色有瞬间的铁青。

    悫妃为何被禁足？就是因为她想逼着皇帝皇后开选秀，广开选秀才能聚拢各家女儿，到时候只要她再去求求皇上，指给璟王一个身世强劲的侧妃并非难事。

    “我忘了。”昭贵妃又笑着说道，“舒妃姐姐的瑾王正妃出自清河是否？今日恰好清河崔氏嫡女入宫请安，姐姐可要与崔家小姐好好叙旧啊！”

    舒妃：“……”

    瑾王妃母族出身清河是没错，但和清河崔氏完全没关系，只是在一个地方而已。而且当初舒妃是动了心思想要让武帝下旨赐婚清河崔氏，要娶的就是崔家嫡长女。只可惜，被武帝怒斥一番，此事不仅不了了之，还被指了个同样出身清河却家族不显的女子。

    舒妃当初差点心梗的没喘上气！

    现在更是被昭贵妃用这件事气的脸色铁青！

    皇后也忍不住瞧了眼昭贵妃，纯稚笑容中藏的是不以为意。这个女子，从不在乎后宫诸人如何看待她，她只是安安静静待在她的永春宫，仿佛一只精致易碎的花瓶，需要金尊玉贵地细心呵护，她甚至是唯一一个敢在武帝面前撒娇任性抱怨的后妃。

    这样的女子，真的是没有心机的女子吗？

    恰好皇后所出嫡公主晋陵公主到了，人还未到，便听着清脆声音传来，“贵母妃与舒母妃来的好早，我昨日歇在凤鸣宫，却也比不得二位母妃来得早。”

    晋陵公主一开口，瞬间驱散了凤鸣宫内所有的尴尬氛围，就连昭贵妃都坐正了身子，望向款步而来的晋陵公主。

    宫中子嗣不丰，皇子四位皆已长成，余下两个幼儿还在跟着先生摇头晃脑地念书，不提也罢。公主更少，除了一位晋陵公主，便仅有一位从六品贵人生下的庶出公主。但那位公主自幼被养在生母身边，帝王不重视，皇后想重视，可惜那位贵人总觉得有人要害自己的孩子，死死握着不肯松手，皇后身为嫡母，也没法子硬抢——那传出去像什么话！

    所以那位公主今年六岁了也还没个正经封号，更是被生母养的怯懦，登不了大雅之堂。为着皇家体面着想，皇后曾指派嬷嬷去教引，只是可惜，收效甚微。也就只好放任自流了。

    所以，宫中仍旧是晋陵公主最得圣恩，武帝对这个女儿很是疼宠，尚未成婚，晋陵公主便在宫外有属于自己的公主府。

    说起来皇后这一双儿女，皆是未婚而得封。当初言官御史折子上了无数道，皆在陈列祖宗先制，从未有过未婚而封的先例。

    只是可惜，素来宽待言官的武帝那次铁了心一般，强硬压下了所有反对浪潮，册封儿女。所幸这一儿一女并未倚仗圣恩做出任何逾越之事，这才让这些浪潮渐渐消失。

    晋陵公主掸正裙摆，盈盈行礼，“见过母后，贵母妃，舒母妃。”

    昭贵妃和舒妃不敢受嫡公主的礼，半侧身子避过了这一礼。

    “快起来。”皇后冲着女儿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怎么这时候才来？可是哪里不舒服？用过早饭没有？”

    说着就要唤贴身的宫娥来，被晋陵公主摁下了，“女儿一切都好，只是今日崔郑两家女儿入宫，女儿好奇，想着瞧瞧她们究竟何等风华，故而昨夜睡得迟了些。”

    皇后无奈笑笑点她额头。

    晋陵公主这个小辈在，大家都是要脸的人，自然也不再方便言语交锋，于是任昭贵妃叭叭叭说半天，憋屈的舒妃脸都青了，她现在也没法反击回去。

    晋陵公主仿佛对两个妃妾之间的暗潮涌动毫无察觉，还是与皇后说笑，母女情深，时不时还会和昭贵妃舒妃说两句。

    好在没多久，诸贵女就陆陆续续到来了。

    林倾妍广袖长裙，衣袂飘飘，再加上与她同行的几位好友，哪怕是在京都众贵女之中也是极为显眼。

    姜若棠和方云清作为与皇室关系最近的郡主，可比平江郡王府的永嘉县主顾芷惜在宫里头吃得开。

    皇后身边的宫娥见着两位郡主，当即笑着引她二人前往凤鸣宫正殿觐见，“咱们公主也在呢，二位郡主来的刚刚好。”

    诸多贵女跟在两位郡主身后，一齐往正殿走去。

    而在人群最末尾，是两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崔静檀眼角余光打量了下周遭景致，心中“啧”了一声。凤鸣宫景致美是美，就是过于刻板规矩，不见生气。

    郑琬咳了一声，拿着团扇挡在面前，只露出双因为咳嗽而泛着些水光的眸子，“看来皇后娘娘摆的阵仗不小。”

    “那又如何？”崔静檀低声说道，“咱们问心无愧，只为寻人寻药而来，表姐不必担忧。”

    郑琬不担心。郑琬只是觉得如此风头，怕是不好。

    心思百转间，她们已经到了凤鸣宫正殿。

    皇后端坐凤位，底下左右两边分别是昭贵妃与舒妃，晋陵公主身为小辈却是嫡公主，侍奉在皇后身侧。

    众贵女齐声行礼：“臣女见过皇后娘娘，见过昭贵妃、舒妃。”

    “起罢。”皇后看到这么多优秀女儿，心中也是欢喜，“看座。”

    众人各自寻位置坐下，就见两个陌生女子走出来，蹲身行礼，“臣女郑氏阿琬/崔氏静檀，见过皇后娘娘。”

    郑琬身子不好，一路走来已是勉强，别说殿内熏香，她闻着呛得慌，此刻已经有些胸闷，额头上渗出些许细汗来。

    皇后也不为难，笑道：“快快起来。”

    又道：“给两位小姐看座，就放本宫身边儿来。让本宫好好瞧瞧两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