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刚到辰时，太阳也未升起多久，但空气中的热浪已经逼得路上的行人不得不打开油纸伞遮阳。

    金陵的六月天，当真是让人难以承受。

    贾玺坐在三面敞开的马车里，向着江南贡院而去。

    江南贡院是整个江南地区最大、最有名气的贡院，这里每三年会举行一次乡试，选取举人。

    但贾玺今天过来，并不是为了参加乡试，而是为了参加今年举行的围棋大赛。

    围棋大赛顾名思义，就是从参加对弈的选手中，选取出围棋棋力最强之人。

    原本，大顺的围棋大赛并不是每年举行，而是由皇帝下旨，或是每隔一二年，或是每隔五六年，举行一次。

    但自三年前太上皇退位，新皇登基，就改成了每年举行一次。

    并非因为新皇热衷围棋，而是为了表现他的孝心，专门为太上皇改的规矩。

    从墨香提供的信息里看，太上皇是个附庸风雅的皇帝，酷爱琴棋书画，痴迷于收藏各类艺术品。

    但到他七十岁后，就突然变成了只专注于围棋的棋迷，每日下棋成了必修功课，还在全国范围内大肆收罗棋谱，若有围棋人才，也多被他收在了身边，每日对弈。

    新皇登基后，就规定在每年的六月中旬，举办全国围棋选拔大赛，在每年腊月中旬，举行全国围棋决赛，选拔出来围棋状元，封为棋博士，陪太上皇下棋。

    贾玺思索再三，便决定用下棋来攻略太上皇。

    等拿到了金陵第一，他就可以进入神京，参加全国大赛，取得全国大赛冠军后，他便能借此进入朝堂，接触到太上皇。

    他自己虽然不会下围棋，但不是还有墨香吗，有它这个机械大脑在，凭借超强的计算能力，想打出什么结局都可以做到。

    那太上皇的棋力再强，也难以与墨香的机械大脑相比。

    对于是选择太上皇还是皇上进入仕途，贾玺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觉得从太上皇这边入手对他更有利。

    从墨香给的信息来看，如今的皇上和太上皇一直处于政治敌对状态，两边都有意打压对方的势力。

    而太上皇年老，已经没几年活头了，但凡想在朝廷里有长远发展的新人，都会明智的选择还有几十年帝王生涯的皇帝，而不会选择太上皇的旧势力。

    这个选择确实是正确的，但并不适合贾玺。

    首先，他属于四王八公之一的贾家族人，而整个朝廷都知道，四王八公属于太上皇的旧势力，处于新皇帝的对立面，是新皇帝想要拔除的眼中钉。

    他这个出身就注定了新皇帝不会喜欢他。

    再者，他的才能并不出众，无论是文还是武，都没有突出之处，皇帝也看不上他。

    即便他才能出众，现在已经是进士及第，一头扎进了朝廷里，也很难有所作为。

    不说会被忠心于皇帝的官员敌对，皇帝也很难信任他，反而会因为他的身份，而极为忌惮他掌握权力，不会给他实权。

    那他要是选择投靠太上皇，让太上皇给他实权行不行呢？

    同样行不通。

    皇帝在打压四王八公，太上皇又何尝不是在打压四王八公？

    四王八公等旧势力做大，对他们李家江山有害无益，他们父子心知肚明。如今不过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而已。

    如果真被他们表面的政治敌对状态迷惑，那就中了他们的圈套。

    如果贾玺不是有墨香的信息，恐怕他也会傻乎乎地选择其中一个立场，然后被他们父子利用完后扔掉。

    太上皇出于跟皇帝同样的考虑，他也不会给贾家人实权。

    贾家等四王八公在他们父子心里，早就被判了死刑，没有出头之日了。

    在乱世时，武勋家族可以壮大，但到了太平盛世，武勋家族就必须削弱，历史上的大多数皇帝都是这么做的，他们父子也不例外。

    由此可见，依如今的局面，他并不适合走实权路线，无论是文还是武，都不好走。要掌握实权，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若是剑走偏锋，在朝廷里谋个没有权力但可以靠近皇族的职位，就比较容易，并不会引起太上皇和皇上的警惕。

    如今的贾家族人也早已看出了这一点，也是这般做的。从宁国府的贾代化主动交出兵权，就可以看出他们的打算。

    他们从第三代开始，从贾敬、贾赦、贾政等文字辈子孙的名字就可以看出，老一辈人正准备让家族从武将转向文官。

    这是他们贾家唯一的出路。只有如此，皇家才能放心。

    而皇家也给了他们积极回应，给贾政直接赐了一个文职，既是鼓励他们向文臣道路走，也在限制贾家的发展。

    像围棋国手这种看似位小职卑的官位，既不会被皇家警惕，也是获得皇家信任的一个机会，是撬开皇家宝库的钥匙。

    成了皇家心腹，即便不想要，权力也会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奔过来。

    历史上的许多名臣，诸如和珅等人，无不在印证着这一条铁律。

    至于如何一步步从一个虚职直到获得实权，这就看当事人的本事了。

    如今贾玺有墨香这个外挂，掌握着许多重要人物的信息，只要谋划得当，不用他去要权力，也能让皇帝主动给他实权。

    在贾玺思索的时间，马车已经来到了贡院门口，他下车进入贡院内。

    今天是围棋大赛开始的第一天，贡院里的广场上人山人海，举目望去，全是穿着儒服的儒生，其中有少年，有青年，也有不少老年。

    广场上放了几十个棋桌，上面已经摆好了棋盘和黑白棋罐，参加大赛的人将在这里进行第一轮对弈。

    贾玺在报名处报了名，便在场中等候。

    不多时，从房间里走出来一个穿着官服的青年官员，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吏，手里拿着一个木盒，那官员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大家肃静，我是此次棋艺大赛的负责人甄渠，今后几天的对弈将由我负责，大家排好队上前来抽取桌牌号，桌号相同者一同对弈。”

    广场上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互相谦让着排起了两列长队，到小厮的面前，从木盒里取纸条。

    他们展开纸条看清楚了自己的桌号，一一都前往自己的棋桌入座。

    贾玺抽取了编号，展开一看，却写着“轮空”两字。说明缺少与他对弈之人。

    便问甄渠：“为何有轮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