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赵忠辉回到了书屋里屋，看到浦金大姐在擦眼泪，宁静秋也有点伤心的样子。

    赵忠辉：“静秋，你们这是在谈什么呢，怎么还把大姐谈哭了？”

    宁静秋：“要你管？一个大男人，爱管起女人的事了哈。”

    浦金大姐摆摆手，“正飞走了？”

    赵忠辉：“是。大姐，本来最近就想去找你，还有几件事想和你交流一下。”“你说。”“静秋和我讲了一件事，我们龙城站有一个叛徒贾岛，前不久被我们枪毙了。”“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可最近突然发现他的妻子孙秀珍失踪了几天都没回来。两个孩子流浪街头，靠捡垃圾填饱肚子，无意中被静秋发现了。现在静秋把两个孩子收留了起来。但静秋那里是电台点，带着两个孩子，肯定不方便。”

    浦金大姐：“是啊，你们是怎么想的？”“我们是这么想的。贾岛虽然是叛徒，死有余辜。但贾岛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他们都是无辜的。甚至可以说他们也曾经给革命做出过贡献，应该与贾岛有所区别。”“你们的想法是对的。我们共产党不搞株连九族那一套，也不会过河拆桥。”“正是基于这一点，贾岛被枪毙后，我们还在生活上对她们娘仨给予了一些关照。我就想如有机会，是不是可以把这两个孩子送到解放区去，然后再慢慢的找孙秀珍。”“可以。”

    宁静秋：“唉，是不是可以和首长他们一起送走呢？”

    赵忠辉：“不行，千万不能和首长他们同行。两个孩子掺杂其中，目标太大，那样极容易暴露。”

    浦金大姐：“是，那就另想别的办法吧！”

    赵忠辉：“好。”

    窦大海拉着人力车刚刚跑到距离江扬旅馆不远的一个小弄堂口，就感到情况有些异常。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重要目标，所以原本这里很少有鬼子、伪军设岗盘查。可今天就不一样了，窦大海刚刚靠近，就遇到一个检查站。一个伪军见窦大海过来，冲窦大海一招手，“停车，过来。”

    “官爷，你们这是咋的？”“这架势没见过？”“见过，噢，没见过。”“这是要在此进行检查，懂了吗？”“明白。检查也不能不让人拉车吧？”“拉车？去别处拉吧，这里不能过。”“可我家在这里面呢，我得回去吃饭。”“你家真是在这里面？”“是，这还能有假？”“要回去就接受检查。”

    因为今天晚上要协助吴正飞佯攻陆军医院，窦大海已经提前把狙击步枪送去检拭了，人力车上什么也没有。所以窦大海有了底气，“检查就检查呗，来吧，检查。”

    一个伪军把人力车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检查了一个遍，“滚。”

    窦大海这才拉着车往江扬旅馆的方向跑去了。到了江扬旅馆附近，窦大海放下人力车，一个箭步冲到一棵大树下。窦大海隐蔽在树影里，偷偷的窥视着眼前的江扬旅馆。只见江扬旅馆灯火通明，好像整个二层楼房的每个客房都住满了宾客。不同以往的是，旅馆门口有两个鬼子端着三八大盖在站岗，二楼开放式通道上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所有的哨兵全都枪口对外。

    窦大海有点明白了，看来江扬旅馆已经被鬼子临时征用。可到底是为了什么？旅馆里住的又是些了什么人？窦大海又往前挪了几步，这时能隐约听到房间里传来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难道里边住的是女人？哪来的这么多女人？这么多女人，又要干什么？

    窦大海欲起身离开，突然传来汽车的轰鸣声，窦大海重又掩身到大树的阴影下。只见驶过来两辆卡车，卡车车厢上全部蒙上了绿色的帆布。卡车停到江扬旅馆门前，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后，几个鬼子从车上跳下来，然后又从车上跳下20多个年轻女子。这些女人全部衣衫较新，脸上还能看到一些妆容，但大多头发蓬乱，脸上挂着怨恨，好像刚刚被人欺负了一样。在鬼子的吆喝声中，女人们全部进入了江扬旅馆。

    江扬旅馆一个房间里，刘茹蓬头垢面蜷曲着身子倚坐在床上，另一张床上斜躺着的是孙秀珍。刘茹发着低烧，咳嗽不止。孙秀珍听得刘茹的咳嗽，或许是出于同情，孙秀珍走了过来，“妹子，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总是咳嗽啊？”

    刘茹：“是啊，大姐，我已经病了好几天了。”

    孙秀珍：“这是什么地方啊？”

    刘茹：“不知道，带过来的时候全都蒙上了眼睛，什么也没看到。”

    孙秀珍拉着刘茹的手，“从这屋里的摆设看，好像是个旅馆。”“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旅馆来呢？”“哪知道啊，日本人又不知要作什么孽呢？”“大姐，你是怎么被抓的？”“我一早出门倒垃圾就被他们拖上了车，可怜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这可怎么是好啊？你呢？”“我是在去买药的路上。”

    刘茹说不了几句话，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吉田和晴子坐在餐桌旁用餐。今天的餐桌上除了饭菜和汤，还多了一瓶已经开启了的洋酒。吉田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端起酒杯放到自己的鼻子底下闻了闻。

    “爸爸，你今天怎么喝酒了呢？”“爸爸今儿个高兴。”“是因为明天要去扬州参访的事吗？”“是，也不全是。”“那是因为什么呢？”“因为什么，晴子不要问。就是爸爸告诉你，你也不会懂的。”“晴子还太小。”“是呀。”

    吉田扭头看看窗外的月光，“晴子，你看，今天不仅是心情好，连天上的月亮也是好呀。”“是呀，中国古代诗人们在明月下一边饮酒，一边赋诗的比比皆是。”“那也算是一种雅兴呀。”“是的，他们叫这是月色助诗兴，诗酒两相宜。”“那么晴子能给爸爸说几句这样的诗句吗？”“当然可以了。爸爸你听。”

    晴子开始背诵起有关月与酒的著名诗句来，“杜牧《泊秦淮》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杜牧《江南春绝句》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范仲淹《苏幕遮》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苏轼《水调歌头·丙辰中秋》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李白《月下独酌四首·其一》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还有好多呢。”

    吉田：“我倒是觉得韩愈(唐)《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中的最后两句挺符合我此刻的心境。”

    晴子抢着说，“‘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饮奈明何’。”

    吉田：“是呀，‘人生由命非由他’，说得多好呀。‘有酒不饮奈明何’，那就喝吧。”吉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夜，在靠近卫家码头的一条道路上，小兰带着周司令员、柳参谋、女卫生员和其他两名滨湖分区战士快步走着。女卫生员的脸上也涂上了一层烟灰，打眼一看，根本分辨不出是个女子。进了码头院门，阿炳已经等在里面，“小兰，怎么是你送来的？”“二小姐和吴管家都脱不开身，我来也一样，快带他们进屋。”

    阿炳连忙带着周司令员、柳参谋等进入了工棚，“其他船工都已经睡觉了，里面有几张空床铺，你们今晚就睡在这。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即使是有鬼子来搜查，也保准露不出破绽。”“好。”

    周司令员一行人分别坐到了自己的床铺上。小兰向周司令员等人示意了一下，点点头，算是告别。小兰和阿炳走出了工棚。

    天还没亮，陆军医院病房死一般的沉寂。山本可能也进入了梦乡，李兴宇因为陪着山本而在一个沙发上躺着。

    陆军医院对面一栋楼的楼顶，窦大海趴在冰凉的楼板上，举着狙击步枪，瞄准着山本病房的窗户。楼下一个弄堂里，吴正飞、大虎子、郑舒文、赵刚，另外还有几名军统行动人员，手里分别拿着手枪、冲锋枪。直等时间一到就发起攻击，以掩护首长撤出龙城。

    吴正飞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间已到。吴正飞手一挥，带领行动队员向陆军医院冲去。他们隐蔽接近了陆军医院门前的哨兵，大虎子从后面包抄过去。大虎子手一挥“铁莲花”割破了哨兵的喉咙，哨兵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恰巧此时陆军医院一楼大厅里走出两名巡逻的鬼子。吴正飞手起枪响，两名鬼子应声倒地。

    在楼顶的窦大海，听到了下面传来的枪声，知道吴正飞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于是窦大海扣动狙击步枪，“哐”的一声发出了第一颗子弹，正中山本病房的窗户，窗玻璃碎了一地。其中一块碎玻璃飞到了李兴宇的脸上，李兴宇顿时感到脸上一热，开始血流满面。李兴宇来不及擦脸，迅速掏出手枪，匍匐到山本的床边。只见此刻的山本已经吓得一动不动了。

    李兴宇：“阁下，有人袭击，快下床。”

    山本不停的“嗯嗯”着，李兴宇把山本扶下床，“阁下，你先趴在床下别动，我去给龟田君打电话。”

    山本：“好，好，你快去。”

    李兴宇躬着身子出了特护病房。李兴宇一路走到护士站，抓起电话就打。

    龟田寝室。龟田还在熟睡，突然电话铃响了，龟田伸手抓过电话，什么？”“陆军医院？”“司令官怎么样？”“好，我马上就到。”

    龟田按了下电铃，一个士兵跑到寝室门外，“课长。”“紧急集合。”

    吴正飞带领行动队员继续向陆军医院射击，其实这时陆军医院那里已经没有什么抵抗了。吴正飞也不再往里面攻击，只是枪声一阵紧过一阵，还不断地往里面扔手榴弹。枪声、爆炸声震耳欲聋，好像战斗还很激烈似的。楼顶上的窦大海瞄着山本病房窗户上的玻璃，就像是射击练习一样，一枪一块玻璃。玻璃全部打光了，却没伤着山本的一根汗毛。

    这时远处传来汽车的轰鸣声，吴正飞知道鬼子的增援部队已经快到了，连忙招呼大家，“不要恋战，边打边撤，快。”

    几道摩托车、卡车的灯光照过来，院子里躺着几具日本士兵的尸体。龟田从摩托车上跳下来，直奔山本的病房而去。龟田跌跌撞撞地跑到二楼，进到山本的特护病房时，山本已经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老师，你怎么样？”“慌什么？遇到点小小的攻击，你就害怕了？”“不，是因为老师在这里，学生不能不担心呀。”“放心吧，你的老师也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听到点枪声，就当是过年放几个爆竹而已。”“是。”

    李兴宇看到山本现在是正襟危坐、口若悬河。想想刚才枪声响起时山本呆若木鸡，躲在床下、叭在地下的窘样，心里不禁暗笑。

    山本：“我们有损失吗？”“医院守卫全部阵亡。”“你看看，都是什么作战素养。真要有点什么事，谁还敢指望他们？”“嗨。”“我没事，你去吧。”“嗨，老师放心，学生一定加强医院守卫。”

    天还没大亮，阿炳悄悄的推了一下柳参谋，周司令员等其他几个人全都坐了起来。阿炳把一只手指抵在嘴唇上，压低声音对大家说着，“现在我就送你们上船。”

    柳参谋：“好。”几个人都收拾好了东西，随着阿炳出了工棚。

    周司令员等随着阿炳来到卫府的码头边上，五条小船已经整装待发。阿炳把五个人分别送往不同的货船上。船工们与阿炳打了声招呼后，就解缆撑船离开了码头。一会儿，小船就消失在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