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孙秀珍穿得十分朴素,手里拎着个布口袋,急匆匆地走在龙城的街道上。可能是因为没钱或许是舍不得坐车,所以孙秀珍一路总是小跑着。
孙秀珍到了一个大户人家后门口,抬手擦了擦脸上、头上的汗水,举手敲门。一个看门人打开后门,见是孙秀珍。也没说什么,就让孙秀珍进去了。
孙秀珍腰上扎了个围裙,两个胳膊上的衣袖都高高的卷起,面前是一大盆的衣服泡在木盆里。孙秀珍两只手拿着衣服在搓衣板上搓着,搓不了一会儿,孙秀珍就得把手捏成拳头,顶住腹部休息一小会。
孙秀珍还在吃力地洗着衣服,这时一个烫着大波浪头发的女人吃着瓜子,牵了条小狗走过来。
大波浪女:“我说你干活是不是也太慢了?一盆衣服洗了好几个钟头。”
孙秀珍:“大姐,我这已经是够快的了。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大波浪女:“快点,再这么磨蹭,到了饭点全家都得跟着你饿肚子。”
孙秀珍:“你放心吧,误不了你们全家吃饭的。”
六闸桥西大桥街摩登美发店,刘茹系着围裙、戴着口罩,正在为一个小男孩理发。刘茹看上去精神不振,几次因为咳嗽而停了下来。刘茹把手推子交给了站在身旁的徒弟。
刘茹:“你继续吧,我累了,坚持不下去了。”
徒弟:“师傅,你还是去抓点药吧。”
刘茹:“好,我这就去。”
大桥街上,刘茹胳膊上挎着个小包,沿着街道往前走着。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弯腰咳嗽咳嗽。刘茹一直走着,走到一个中药铺,刘茹进了店门。
大桥街上,刘茹从一间中药铺出来。此时,刘茹的手上已经多了一串药包。刘茹沿着街道往前走着。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弯腰咳嗽咳嗽。刘茹一直走着,一直走着回到了摩登美发店。
浦金大姐、赵忠辉和吴正飞坐在龙城书屋的里屋。赵忠辉忙着给他们倒水,浦金大姐向赵忠辉招招手,“忠辉,不要忙了,过来坐下,咱们一起碰碰情况。”
赵忠辉放下茶壶过来坐了下来。
浦金大姐:“晴子告诉我,他们要去扬州参访,但具体的时间地点尚未确定。”
吴正飞:“一个小孩子的话,是否可信?”
浦金大姐:“根据我的观察,吉田对晴子教育非常严格。哪些话该说不该说,什么事该做不该做,都有严格的要求。晴子既然这么说,一定是吉田告诉她的,否则她不可能知道有这个安排。”
赵忠辉:“好。不管是真是假,我们从现在起,可以进行一些预准备。”
吴正飞:“好在晴子不是说,一旦确定下日期和行程会通知大姐嘛。”
浦金大姐:“是的。那就先这样,一有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们。”
吴正飞:“好,大姐,我站里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
浦金大姐:“嗯,你去忙吧,注意安全。”
浦金大姐又在书屋坐了一会,和赵忠辉说了一些别的事,“你们这里一共有几个人?”“平时店里的事务都是由小严打理。”“小严是谁?”“一个伙计。现在小严还不是我们的同志,但这个孩子嘴巴很严。可能他已经明白了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如果成熟的话,可以发展过来。”“是。不巧的狠,今天唐绾儿同志去上班了。”“她也住在这里?”“是呀,前段时间她和刘茹都住在这里。”
浦金大姐:“唐绾儿是怎么来到龙城的?”“唐绾儿是指挥部派到龙城来的。”“我知道这个人。”“从时间上推断,她出发来龙城时,龙城交通站可能还未被敌人破坏。但她到来后无处接头,只能暂居在江扬旅馆。直到我们在晚报上刊登启事后,她才过来接头。”
一辆人力车驶到书屋门口停了下来,郑舒文下了车。郑舒文付了车费,抬头左右看了一下,抬手推开了书屋大门。
郑舒文走进书屋,小严迎上前来,“郑小姐,你来了?”
“是呀,小严今天忙吗?”“还行。来新书时,店里会比较忙,今天客人不多。”“好的,你忙吧,我自己过去。”“好嘞,掌柜的在里面呢。”
赵忠辉正坐在里屋看书,这时郑舒文敲门走了进来。赵忠辉坐在那没动,抬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郑舒文见到赵忠辉这个态度,有点不高兴了,“我怎么就不能来你这?我说你个赵忠辉呀,你是个什么人呀?”
“我怎么了?”“你难道就一点也不记得了?”“记得什么?”“为了一号首长的事,我一进来,你对我是什么态度?今天对我又是什么态度?你这个人不地道。”“啊,有吗?我有吗?我对你是一如既往呀。”“去你的吧?你是不是还是认为我不能到你这来?”“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赵忠辉连忙站起来给郑舒文拖来一把椅子,“来坐下说,那你今天来到底是干什么?”
“我就是来给你收拾屋子的。”“啊,千万别这样,我这挺干净的。”“怎么?我不收拾难道卫玥能给你收拾?还是你的那个表妹,能给你收拾?”“不用她们,我自己会来。”“如果宁静秋来了帮你收拾,那么我主动让位。怎么样,我的姿态够高了吧?”“越扯越远了。”
“别废话了,快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都这么脏了还穿在身上,你不嫌寒碜我还显丢人呢?”“唉,不,男女授受不亲。你在这,我怎么脱衣服呀。”“脱不脱?”“我看还是算了吧。”“必须脱,你要是不自己脱我可动手了哈。”“还带武力镇压的吗?”“你知道就行。”
郑舒文:“我可是军统青训班的女高材生,要论动手你这个大老爷们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赵忠辉:“得了,我脱我脱,要是为了脱个衣服被你打残了太不值当。”
郑舒文:“残了我也不嫌弃。”
赵忠辉赶紧背过身去,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嘟嚷着,“你这么厉害,今后谁敢娶你啊?”“赵忠辉,你给我听着,谁不娶我我就打谁。”“还带这样的?”“我就是这样的。”
浦金大姐坐在人力车上往琼花别墅方向驶去。今天,龙城秋日的街道上又平添了几分肃杀。明显的,在这个地段,鬼子增加了岗哨和盘查。
人力车驶上了百步桥,浦金大姐知道平日这里没有岗哨,但今天却在这里设下了据马。见有人力车驶来,一个日军士兵招手停车,“证件”。
浦金大姐递上了证件。
“去哪里?”“琼花别墅”“干什么?”“我是吉田先生家的家庭教师,现在去上课”
日军士兵仔细的核对着证件上的相片和本人,手一挥,“走吧。”
人力车驶近琼花别墅大院门前,又有两个便衣迎上来拦住车,“下车接受检查”
浦金大姐下了车,其实浦金大姐已经认出,这两个便衣就是平常每天检查自己的那两个,可他们仍然一丝不苟的检查。
“去哪里?”“琼花别墅”“干什么?”“我是吉田先生家的家庭教师,现在去上课”“把包打开检查。”
浦金大姐把包打开,他们一一进行检查,“走吧。”
浦金大姐重新上了车。浦金大姐进了琼花别墅大院,来到正门前,守在正门前的便衣又伸手拦住浦金大姐。
“对不起,请接受检查。”“证件。”
浦金大姐递上了证件。便衣仔细的核对着证件上的相片和本人。
便衣还回了证件,“请进。”
浦金大姐进入晴子学习室刚坐下来,晴子就靠上了浦金大姐的身上,“老师,我们昨天去泰州参访了。”
“哦,怎么没有通知我呢?”“因为昨天临时有军车去泰州,爸爸就让他们把我带去了。来不及通知你,爸爸让我和你说声抱歉。”“噢,没关系。去泰州都看了哪些地方啊?”“看了水榭码头,桃花岛,陈庵,藕花洲,浮香亭,石舫和来凤楼,特别是清风阁最是别具一格了。据传王安石曾多次登临清风阁,并咏有‘清风诗’。”
“去了泰州参访,是不是就不去扬州了?”“不。扬州是一定要去的,而且父亲也一定会去。”“为什么?”“因为扬州有鉴真大师,父亲非常崇拜鉴真大师了。”
浦金大姐整理着手中的资料,“好了,既然你提到了清风诗,那么我们今天就学习王安石的这首清风诗好不好?”“好啊,太好了”
“这首诗应该是王安石的早期作品。从格局上来看,重复的字较多,比如‘飞’‘日’。从内容上看,流露出王安石初出茅庐时的雄心壮志与怀才不遇的苦闷之情之间的强烈碰撞。”
晴子不停的在本子上写着。
“尾联‘况是使君无一事,日陪宾从此倾觞’。王安石站在清风阁上反思自己每天的生活,百无聊赖,无所事事。每天只是陪着宾朋喝喝小酒,谈天说地。这种无聊、无趣、无为、无味的生活,与王安石积极进取、奋发有为的人生态度和为官思想格格不入。”
这时,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五位日军军官走进别墅,打头的是一位日军中将荒木正惟,后面跟着两位少将,两位大佐,他们直接走进吉田的书房。
吉田正男坐在那都没有站起来,“朋友们,你们是知道的,我的书房里从来没有多余的座位。”
荒木正惟中将:“对此我早有耳闻。”
“那你们还过来干什么?我来龙城的具体目的,就连龙城驻军司令官山本大佐都不知道。我也不让他们过来,你们还大老远的赶过来了。”“你当我们愿意过来呀,现在军情紧急大家都很忙,可你这又没有电台。大本营不找你,却三天两头的找我们呀,不来交不了差啊。”
吉田展开一幅地图,大家围在一起看着。
“经过这段时间的思考,我的头脑里大体已经有了个雏形。”“什么时候能定案?”“这个不好说,还需要一些资料进行推断验证。”“需要什么就说吧。”“比如鄂西的几条主要河流,最近三年春夏之交平均降雨量、最大径流量等。武陵山区每年七月左右风向、风速等方面的资料。”“需要我们送来吗?”“不,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先让龙城方面找找,如果需要再麻烦你们。”
荒木正惟中将左右看了看,“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就不打扰你了,我们这就告辞。”
吉田正男:“好,不送。”
五位日军将领走出书房大门,径直登车离去。自始至终,吉田都没离开书房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