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李兴宇端起酒杯敬着小泉,“来来,想念亲人时流泪甚至痛哭都很正常。只是可能每个国家表达的方式会有一点不一样。我看我们中国的表达方式就很好。”“你们中国人怎么表达对亲人的思念?”“我们中国人最直截了当。”“请教李先生了。”“那就是诗酒寄相思,其实主要就是酒。”“怎么说?”“因为诗也是由酒而生的。”
“这很有趣呀。”“是呀,中国自古就有想念亲人时就借酒浇愁的习俗。比如唐朝诗人李白的‘仍怜故乡水,万里远行舟’,唐朝诗人韦应物的‘故园渺何处,归思方悠哉’,清朝词人纳兰性德的‘风一更,雪一更,甛碎乡心梦不成’以及宋朝女词人李清照的‘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这些都抒发了诗人、词人们深切的思乡之情呀。”
李兴宇运用的这几句诗,意境由浅入深,也不知小泉一郎是不是真的能够听得懂,但小泉一郎已经更加不能自己。小泉一郎主动地伸出手来拿起酒瓶,倒了两杯酒。
小泉一郎:“来,李桑,谢谢您,干。”
李兴宇和小泉一郎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对敬着,不知不觉中桌子上已经有了两个空的白酒瓶。小泉一郎迷迷糊糊中感到箱子上的铁链系在手腕上喝酒实在是不方便,自己解开了链条。
李兴宇看时机已到,凑上前去轻轻地问了一声,“密码是?”
小泉一郎脱口而出,“……”
小泉一郎又喝下几杯就醉酒倒下了。
李兴宇轻轻地把小泉一郎扶上床,为他盖上被子,又轻轻地叫了几声,“小泉君,小泉君。”
见小泉一郎毫无反应,李兴宇从小泉一郎的身边取过箱子,并按小泉一郎说的密码一试,“咔”的一声箱子打开了。箱子里有一个文件袋,封面上“秋季清乡计划”几个字映入眼帘。李兴宇控制住心中的兴奋,取出清乡计划。李兴宇迅速从自己口袋里掏出照相机,一页页的翻着,一页页的拍摄,拍摄后又原样装好放进了箱子。李兴宇擦擦箱子上的指纹,又把小泉一郎自己解开的链条重新系到他的手腕上。只在桌子上留了一个空酒瓶和一个半瓶酒后,其他的空酒瓶全都收拾走了。
白天,卫玥来到陆军医院二楼,刚走进医生办公室,护士张文就跑了过来,“卫医生,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呀。这么着急过来上班,是不是想我了呀?”“想你,你有什么可想的吗?”“来,让我看看,有没有毁容?要是毁了容,那可嫁不出去了。”“去你的,就凭我嫁人还要靠脸吗?”“是呀是呀,你家大业大,不能比呀。”“死丫头,我是这个意思吗?”
“来,卫医生,你快坐下。我和你说说这两天医院的事。”“不想听,都是些破事,听着都嫌烦。”“不听拉倒。反正呀,有的让人解气,有的令人心烦。”“还有这说辞?”“是呀,你还是想听吧?我说了哈,你听着。一个军统投诚的被人杀了,送到医院时其实就已经死了。”“这是那个解气的吧?”
“医院人手不够,成天就像个陀螺似的忙个不停。”“这就是令人心烦的?”“不是,心烦的不是这个。”“那是什么?”“昨天特高课就来电话,说他们的监区里有个犯人伤口发炎感染,让咱们医院去个医生给看看。可院里人手紧,根本就抽不出人来。”“这有什么心烦的?”“能不心烦吗?他们不去,是,是因为医生人手紧张,但更主要的是他们知道那个伤口感染的人是个中国人。”
“中国人怎么了?”“日本医生不愿意去给中国人看病。”“啊,是这样?”“是,你说是不是让人气愤。”“张文,咱们这是在日本陆军医院,你这情绪、这些话可不能再对外人说了哈。”“我又不傻,就是平时看你对日本人有怨气,知道你是个正直的中国人,我才对你说的。”“打住,我只是个弱女子。我对日本人没有什么怨气,更不敢有什么怨气。”“知道呀。”“我也不是什么国民党、共产党,别把我想得那么高大。”“就你,还高大?”“怎么了,还不服?这样吧,我就高大一回给你看看。我这就去找安倍院长,如果需要,我去特高课监区看看。”
刘茹打扮成卖烟女站在大华商行附近叫卖香烟,因为唐绾儿(美智子)在军部培训班是专门教授化妆伪装这门课的。早晨刘茹在宿舍化妆时,原本是想向唐绾儿(美智子)请教的。但刘茹考虑到这是赵忠辉临时交代的任务,又是对自己同志的监视,所以不能随意泄露了秘密。再就是一化妆,原本清新秀丽的刘茹一下子就变成了个村姑模样。毕竟刘茹才20出头,小姑娘吧,爱美臭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怕唐绾儿(美智子)见了她化妆后的样子取笑她,所以特意等唐绾儿(美智子)去教会医院上班的时候才化了妆、出了门。
刘茹在大华商行门口附近吆喝着,“卖香烟了,正宗的老刀、前门、仙岛、哈德门。”“卖香烟了,正宗的老刀、前门、仙岛、哈德门。”
刘茹见到贾岛进了大华商行半天也没出门,就早早的收摊回书屋了。
龟田和陈青山坐在特高课办公室里的小桌子旁,龟田急着了解陈青山对于卫玥车祸的调查情况。
“那么从你调查的情况来看,卫玥的车祸确实不是普通的肇事,而是有人故意为之了?”“是的。据我的调查,有目击者称,自从卫玥从陆军医院下班上了人力车,就一直有人跟踪。”“跟踪卫玥的人弄清楚了吗?”“弄清楚了。”“那就说说吧。”“同时跟踪卫玥的有两路人,一路是两个骑自行车的便衣,一路是一名拉着空车的人力车夫。”“找到这两路人了吗?”“拉车的找到了,他就是因为看到那两个便衣跟踪卫玥,感到好奇才跟上去的。他什么也没做,车祸时也在现场,一直没跑,不像是有问题的。”“卡车找到了吗?”“找到了。在双阳河边一块空地里发现了被抛弃的卡车,车上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有。”
“据你分析是何人所为?”“这个暂时还理不出头绪。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一定是有人感到卫玥的存在,对他(她)构成了威胁。”
龟田重复着陈青山的这句话,“对他(她)构成了威胁?”
听着陈青山的话,龟田似乎明白了。对他(她)构成了威胁的人,就一定是不想让卫玥活着的人。龟田想到了美智子曾经和他说过的话,“现在想来,只有她能够比较清晰的记得我。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做掉她。”
双阳河边一树林里,四周草木苍翠,隐隐的能够看到一些坟冢。一个新立的坟冢坟包上插着一根木牌,上面写着“马旭之墓,民国31年立。”
吴正飞、郑舒文、大虎子、赵刚和其他几名军统行动队员全都一袭黑衣站成一排。吴正飞蹲下身子,整理了一下放在马旭坟前的菊花,又打开一瓶酒,倒在地上划了一个大圈。
吴正飞:“小马兄弟,虽然这里钟灵毓秀,但也只能这样因陋就简,委屈你了。等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去,兄弟们如果还有活着的,就再回来给你修个像样的家。”
吴正飞起身带着大家向马旭三鞠躬。事毕,郑舒文用手绢擦干了眼泪,戴上墨镜,和其他人一道走出了树林。
卫玥坐着人力车到了特高课的大院门口停下了。从内心来说,卫玥实在是不想踏进这肮脏的世界半步。她在日本求学生活了五六年,感受到了日本优美的环境、高超的科学技术以及良好的教育,但是对狂热的****也是由衷的反感。在日本期间,身边许多老师、同学,征召加入了军队开赴中国,一夜间就都从有着一流学术而又彬彬有礼的绅士变成了面目狰狞的魔鬼。她经常在心底自问,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度?这又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卫玥由一名日军士兵领着,经过一层铁门,又穿过几个监区,来到地下二层一个囚室前。日军士兵打开铁门,示意卫玥可以进去。囚室的水泥地平上零散的铺了些稻草,吃的拉的都搅在一起,里面充斥着恶臭。一个人倒在稻草上,面色苍白,体无完肤。蓬头垢面,衣不蔽体。卫玥戴上口罩走进去,蹲下来一看。尽管多么地不堪,但还是能够看出这是一个女人。不,准确地说,应该还是一个女孩。不管她遭受了怎样的磨难,都磨灭不掉她本来的飒飒英气。卫玥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可能就是经常听人说起的是一个有信仰的人,心中油然而生敬意。卫玥用剪刀轻轻挑开女孩的衣服,露出了她的胸部伤口感染的位置。
女孩的胸部已经溃烂,卫玥看得心如刀绞。她还是一个女孩呀,这里是一个女人,不,应该是一个姑娘最神圣的地方。是圣洁的草地,等待开垦的处女地,现在却是伤痕累累。卫玥的脑海里幻化出侵略者疯狂的铁蹄践踏大好河山,凶残的刽子手在这个女孩的圣洁之地肆意妄为的情景,不禁泪如雨下。卫玥双眼完全模糊了,就是这样卫玥还是做完了手术。这完全是凭着对这个如花女孩的惋惜,对有崇高信仰的敬仰,对鬼子的憎恨,也凭着自己精湛的技术。
日军驻龙城司令部二楼走廊,山本、李兴宇和小泉一郎急匆匆的走着。山本脸色铁青,李兴宇和小泉也禁若寒蝉。山本刚要推门进屋时,龟田从后面紧跑着跟了过来。
山本坐在宽大的写字台后,龟田毕恭毕敬的站在对面。
“说说吧,我才离开这么几天了呀,怎么这么多事儿?”“老师,关于胡正东的事,已经电报报给您了,这是一起军统精心策划的行动。行动之前,军统已经完全掌握了胡正东的活动规律。”“军统掌握了我们的活动规律,我们对军统的情况呢?”“一无所之。”
“这个愚蠢的冈崎”,山本伸手指向龟田,“还有你……”
龟田两腿一并,“是,是。”
“这说明我们的保密工作出了问题。”“是。”“做过调查了吗?”“正在做,还没有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