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两个混混模样的人骑着自行车,在凤凰池村村前泥泞的乡间小道上使劲地骑行。身旁的树木、房屋一一闪过。两个人骑着车,没打伞,只戴着个头笠,看样子在小雨中已经骑行了很久,浑身上下没一块干的地方。骑着,骑着,混混甲的自行车链条断了,混混甲一下子从车上摔下来,摔到了一个水塘里,像个落汤鸡一样。混混甲摆弄了一阵自行车链条,混混乙走过来看了看,“链条断了,不能骑了,那就推着吧。”
混混甲:“这泥巴地能推吗?只能扛着了。”说着两个混混扛起自行车向前走去。
两个混混扛着自行车一直走到村口一棵硕大的槐树下,这大槐树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树干几个人合围也围不起来。大大的树冠,恰如一把大伞。尽管这小雨已经下了一整天了,大槐树下依然是干干的。几个村民坐在一块大石板上抽烟聊天,见他们如此不堪,不禁“咯咯”的大笑起来。
村民:“你们这是从哪里来?”
混混乙:“龙城。”
村民:“下雨天,从龙城骑车过来真的是不容易啊。”
混混乙:“是呀,容易的事能轮到咱兄弟俩头上吗?”
村民:“你们来干啥?”
混混甲:“串亲戚。”
村民:“想找谁家?”
混混甲:“胡正东家。”
村民们一听是找胡正东家,相互对望了一下,谁也不再吱声了。
混混乙:“咋了?你们凤凰池村难道没有一个叫胡正东的?”
一个村民支支吾吾的,“有,有,可……”
混混甲:“可咋的了?快说呀。”
村民:“前几日他和日本皇军一起回来过,现在不知……”
混混甲:“我们也已经好久没见他了,不知他长相有没有什么变化?”
村民:“变了,又胖了。不过那个个头总不会长了吧?眼角的痦子总不能没了吧?还有就是他那痒痒病,从小就有,也不会治好了吧?”
混混甲:“那是,那是。他那个头就一点也没长?”
村民:“没长。都多大人了,还能长个?中等个。”
混混乙:“他眼角的痦子还在?”
村民:“在呀。那天他回村时,我看得真真切切的。在,还在呢。”
混混甲:“他那身病还真是不好治了呢。”
村民:“听说那是皮肤病,谁也治不了。他现在靠上了日本人,要是能治的话,不早就治好了?”
混混乙:“是呀,有些与生俱来的就是变不了。”
村民:“没变,没变。”
村民:“对了,他爸妈在家呢,你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啊?”
混混乙:“不了,我们就不麻烦二老了。”
村民:“自从前几日胡正东带着日本人一起回家,他爸妈就一病不起了,至今也没见好转呀。”
混混甲:“原来是这样呀。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找正东哥商量点事,既然他不在家,我们就回了。”
龙城商会会馆内长条会议桌旁,卫青端坐在桌头,卫青打量了一下会场后开始讲话,“今天把诸位叫来,就是向大家通报一件事,昨日龟田又到我府上催问生意之事。”
坐在长条桌旁的商人们一阵骚动。
隆昌商贸刘掌柜:“卫会长,难道这么早就准备对我等开刀问斩吗?”
卫青:“大家不要慌,不要慌,你们先听听龟田的意思再说。”
隆昌商贸刘掌柜:“快说说,龟田是什么意思。”
卫青:“龟田说山本先前布置的生意先记着,但我们可以先把以下的生意做好。”
福来绸缎庄柯掌柜:“啊?又有新的生意,他们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隆昌商贸刘掌柜:“快说说,到底又是什么生意。”
卫青:“龟田就是让我们先做点棉花、布匹、粮食和汽油的生意。”
大家一听有点狐疑。
福来绸缎庄柯掌柜:“难道日本人是要手下留情?”
卫青:“我看,不是日本人对我们网开一面、手下留情。那是他们对这些物品有急用,一定是又要有什么军事行动了。”
福来绸缎庄柯掌柜:“有可能,卫会长说的在理。”
卫青:“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小日本对我们中国老祖宗总结的这些事、这经验,有时比我们中国人学的还精呢。”
隆昌商贸刘掌柜:“那是,但不管怎么说,总算让我们可以喘口气了。”
戴维诊所内,郑舒文正在给一名外国女人静脉输液,一针扎下去,病人“哟”的一声引来护士小叶的关注。小叶走过来,轻声地说道,“舒文姐,还是我来吧。”“没事,我自己来。”“看你这脸色,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没有,谢谢你。”
郑舒文取出一支棉签按住外国女患者的针眼,“对不起,刚才弄疼你了。我再给你换只手,行吗?”“护士小姐,没有关系的,你来吧。”
郑舒文给女病人换了只手,扎上止血皮筋,拍拍手背,吸了口气,终于一针见血。她松开止血皮筋,缠好胶带,调好滴液速率,端起托盘走出了病房。
郑舒文放下托盘,在水龙头下洗手。水“哗哗”地流着,而她的思绪却飞到了八仙桥,她又想到了那个生死之间出手相助的人。他,到底是不是赵忠辉?
港西菜市场菜品丰富。正值夏末,各种时令河鲜、蔬菜应有尽有,买菜的、卖菜的人络绎不绝。有两个人显然既不是买菜的,也不是卖菜的,更像是个探子,他们逢人就打听。
“有没有看到生人?”“有没有见过一个矮胖的、眼角有个痦子的生人?”“见到了,必须马上报告丛爷哈”。
两个探子挨个摊位、逐个行人,就这么告诉着,大家见到他们纷纷躲闪开去。
今天下雨,西关码头公园游人不多,只有少数老人在公园里锻炼遛弯。两个探子模样的人逢人便问,“有没有看到生人?”“有没有见过一个矮胖的、眼角有个痦子的生人?”“见到了,必须马上报告丛爷哈”。
两个探子一路走着问着,不大会儿就自顾自的离开了公园。
宁静秋坐在教室里的钢琴前弹奏,学生们一句一句地跟着宁静秋学唱。身后的黑板上,贴着一张《鲜花调》的词曲五线谱。宁静秋弹奏了一段后,站起来朗诵着歌词。
宁静秋:“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满园花开香也香不过它,我有心采一朵戴,看花的人儿要将我骂……”
宁静秋在教室里边走边说,“歌曲曲调自然优美,旋律婉转流畅,多次循环往复,具有典型的南方民歌特点,宛如一幅江南水乡风土人情的唯美画卷。歌曲表现的是一位姑娘被芬芳美丽的茉莉花吸引住了,欲摘又不忍心、不摘又很不舍的爱慕与眷恋之情。表达了姑娘内心惜花爱花的细腻情感,生动而又含蓄地表达了人们对真、善、美的向往和追求。”
宁静秋:“同学们,大家知道这首曲子最初是出现在哪里吗?”
学生们:“不知道。”
“这首歌原本就是我们勤劳朴实的家乡人,根据在劳动和生活中的感受、感悟总结编写出来的,表达的就是我们家乡的景象。大家说,我们的家乡美不美呀?”“美。”“家乡的人亲不亲呀?”“亲。”
宁静秋和孩子们一样,脸上也荡漾着一种美好幸福的感觉。
特高课龟田办公室,龟田和陈青山两个人在小圆桌旁坐着喝着红酒。
陈青山问了问龟田,“先生,听说你昨天去了一趟卫青家。”“是呀。”“有什么收获吗?”“山本司令官就是博学啊,不愧是我的老师。”“怎么讲?”“我师从山本老师多年,还是得不到他的真传呀。”“哦?”“他总结的中国人像海绵这个比喻,真的是充满哲学思维啊。”“这么说,你此次卫府之行是大有斩获?”
“李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把你当外人。”“多谢先生抬爱。”龟田喝了一口酒,接着自嘲地说,“本来是求人,还得装装样子变着法子说。”陈青山:“这确实深得古典哲学精髓呀,佩服,佩服。”
“皇军现在是不比当年了。过去是兵员充足,战力精锐,想何时发动战役就何时发动,而现在呢?”“现在还不是照样吗?”“不一样了。调动兵力不说了,光筹集物资,就需要提前好几个月。”“这只能说明皇军节节推进,战线很长。”“明明是物资紧张,但还要变通一下说法。和商会做生意,其实就是让商会赶紧帮着筹集一点,以解当下燃眉之急。”
陈青山:“以前这样的事一般都是由宪兵队负责啊,这次怎么劳驾你?”龟田:“冈崎有别的事,脱不开身。”
“那就说明冈崎太君现在手上的事比筹集物资更重要。”“现在就连我对山本司令官的一些做法也确实是不得要领呀。”“此话怎讲?”“有些明明是特高科的事,他给宪兵队。而宪兵队的事,又给了我们。”“司令官这样做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是呀,这就是我还没有弄懂的地方。”
“先生,你是司令官的学生,有些话可以当面说的。”“不,老师不喜欢这样的学生。”“那我们做下属的,还是服从吧。”“不服从又能怎么样?”
陈青山顿了顿,“好久不见美智子了,她要是在还可以为你分担些。”“上次司令官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美智子不再承担特高科甚至司令部的工作。”“是,有这事。”“另外,我提醒你,不要打听美智子的事,弄不好……”
龟田比划了一个砍头的手势。陈青山:“明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