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辆人力车到龙城书屋门前停了下来,贾岛打着雨伞下了车。贾岛抬头又确认了一下书屋的门牌,这才收了雨伞,往书屋大门走去。贾进了书屋,到处张望了一下。小严迎了上来,“先生,你是?”“找我二弟。”“你二弟?先生你找错地方了吧?你二弟谁呀?我们这有你的二弟吗?”“就是你们赵掌柜的。”“噢,原来如此。对不起呀,大哥。”
小严指了指里间,“那边请。”
贾岛走过去敲门,里边传出请进的声音。赵忠辉见是贾岛进了门,连忙走过来握住贾岛的手。
“这儿还好找吧?”“还可以,好找,好找。”“以前对这熟悉吗?”“不熟。但梧桐路在龙城也算市中心了,经过的次数比较多。”“请坐,请坐。”
赵忠辉给贾岛倒了杯水。贾岛接过水杯,连声说道:“多谢。”
赵忠辉也坐了下来,对着贾岛说道,“贾岛同志,今天请你来,是想了解一下华生同志牺牲前的一些情况。”“好。”“你以前是与华生同志直接联系吗?”“是。我是龙城交通站的老人了,几乎是和华生同志同时到龙城的,华生同志比较器重我。”“华生同志那天要回乜家厦给他母亲做寿的事,你事先知道吗?”
贾岛不假思索地答道,“不知道。我当天有事要向华生同志汇报,所以就来到了一枝春茶楼。”“那你见到华生同志了吗?”“没有,当时华生同志不在。”“那天你见到小发子了吗?”“见到了。”“小发子有没有告诉你华生同志动向的事?”“没有,没有。这个可以找小发子同志对质。”
显然贾岛有些紧张。贾岛又好像是突然想起来小发子同志已经牺牲了一样,“噢,小发子同志也壮烈牺牲了。”
赵忠辉注意观察着贾岛的表情,“后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华生同志牺牲的?”“起先我一点都不知道。”“怎么说?”“华生同志的老家在哪里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你说他是不是牺牲了,我怎么会知道呢?”
赵忠辉俯下身伏在桌子上,“刚才你说起先不知道华生同志的牺牲,也就是说后来你就知道了,是这个意思吧?”“是。”“为什么呢?”“后来我从龙城晚报看到了让同志们隐蔽蛰伏的启示,就知道肯定是组织出现了问题。陆续的在龙城街面上也传出了华生同志牺牲的消息。”“嗯。”
贾岛:“华生同志是我党一名非常优秀的地下工作者,我们关系一直很好。对于他的牺牲,我很难过。”说到这里贾岛连连咳嗽了几声,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赵忠辉:“你这咳嗽挺重呀,去医院治了吗?”
“都是老毛病了,去医院几次也不见效。再说了,家里还有一个老病号,比我更需要钱治病。可家里的收入就这些,还得尽着她用呢?”“家里还有谁生病了?”“我老婆。”“噢,你家住哪呀,改日我去登门拜访一下。”“不用了,不用了,哪能让组织上费心。”“我们都是革命者,不是殉道者。我们革命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为了有个美好的明天。革命者也有七情六欲啊,就这样定了,改日我去看看吧!”“有劳,多谢。”
龙山路日军司令部,山本坐在宽大的写字台后,龟田、冈崎、陈青山,李兴宇毕恭毕敬的站在对面。
龟田:“老师,你刚刚出院,还是早点休息吧。”
山本:“休息休息,国民党、共产党能让我们好好的、安心的休息吗?”
李兴宇:“阁下日理万机,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啊。”
山本抬起头看着李兴宇,“李桑,此次八仙桥你护驾有功,日后定会重重赏你。”
李兴宇:“不敢当不敢当,那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为了大日本帝国,为了司令官阁下,李某愿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山本:“哟西,哟西。”
山本定了定神,对着大家说,“这么晚了,把你们找来是有要事相告。”
冈崎:“请司令官阁下示下。”
山本:“马上就要入秋了,华中派遣军决定搞一次秋季清乡行动。”
冈崎:“早就该搞一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好好的灭一灭中国军队的气焰。”
山本:“现在不像入华之初了,那时皇军是风头进锐、势不可挡。自从珍珠港事件后,皇军在中国战场是兵力捉襟见肘、战局进展不利,偶有喜人战况啊。”
龟田:“司令官阁下,需要我们做什么?”
山本:“整个秋季清乡行动主要由华中派遣军野战部队执行,我们龙城驻军协助。但是维护地方秩序稳定的工作由各级宪兵司令部负责。龙城的战备物资保障和治安由我们负责,就要仰仗各位了。”
冈崎:“具体行动计划呢?”
山本:“不日将由华中派遣军送来。”
山本停顿了一下,用手指着龟田和网崎,“眼下,你们特高课要与宪兵队通力协作。要加强防范,坚决干净彻底的严厉打击那些活跃在龙城的国民党军统和中共地下组织。”众人:“嗨。
山本转向龟田,“对于八仙桥袭击的搜查情况,进展得怎么样了?”
龟田:“我们与宪兵队通力协作,一起对全城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捕,至今一无所获。”
山本:“笨蛋,能搞清楚是何方所为吗?”
冈崎:“基本可以断定是国民党军统人员所为,因为一般共产党的操作手法与其不同。”
山本:“最近一段时间,我们与军统是一来一回。我们围捕回春堂是一无所获,他们伏击八仙桥却重创我们。对此,你们感觉如何?”
冈崎:“请司令官息怒,冈崎愿对此负责。”
山本:“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们要继续加大力量,加强对军统的追击。”众人:“嗨。”
山本翻着手上的文件夹,“报告不是说,最后有第三方力量加入了吗?”
龟田:“现在很难判定最后加入的力量到底是国民党的增援人员,还是共产党出手相助,或者是帮会……”
山本:“当时几方靠的那么近,难道就没有人看清吗?”
冈崎:“从他们出击的方位和撤退的路径来看,其实可以断定,他们不是一伙人,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
山本:“那就是有可能是共产党出手相助军统了?”
龟田:“是,有这种可能。”
山本:“八格。必须坚决予以打击,更不能让共产党与军统连起手来,对付我们。”
外面小雨渐渐,仙女庙路绿萝成衣店里间吴正飞在看书,大虎子在分解手枪、擦拭。这时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吴正飞:“进来。”郑舒文走了进来。大虎子:“舒文姐,你来了。”郑舒文:“嗯。”
吴正飞放下书,“这么晚了,你咋还来了?”
郑舒文从包里取出酒精、棉球等放在桌子上,“我刚下班,绕道过来看看大虎子的伤情,看需不需要再处理一下。”“看来组织里有个懂医的,还是很有必要啊。”
大虎子:“那是,真是谢谢舒文姐了。要不是舒文姐,我出去就诊会有很多不方便,即使是换换药也麻烦的多呢。”
郑舒文:“都别说了。大虎子,来,把枪放下,让姐看看你的伤口。”
“好嘞”,说着大虎子脱掉衬衫,露出了伤口,“早就好了,我看不用再换药了吧。”
郑舒文仔细的看着大虎子的伤口部位,“嗯,确实是已经好多了。不过大虎子,你现在胳膊还不能太用力,也不要沾水啊。”“嘿,明白。”
郑舒文把酒精、棉球收拾好放到一起,“咱们现在是缺医少药,以后只要有机会,我就从诊所带出一点。积少成多,以防不时之需。”“舒文姐,这才多点啊?”“一次带的太多,诊所马上就会发现。不要嫌少了,聊胜于无吧。”“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郑舒文和大虎子一起收拾医疗物品。
夜雨中的龙城学子街,灯光迷离,影影绰绰。贾岛打着黑雨伞,就这样一个人在雨夜中的街道上慢慢的走着。当他走到一个公共电话亭时,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双眼盯着电话亭看了看,旋又转身往前走。走了不几步,又回过身来向电话亭走来。就这样,来来回回走了三四次。最后,贾岛还是收起雨伞,钻进电话亭,里面传出“呜呜”的拨号声。
夜深了,江扬旅馆一片寂静。旅馆门前的吊灯在微风吹拂下不停的晃荡,平添了几分肃杀的气氛。门房里一个值班的老人身子斜靠在椅背上,头歪斜着,黑框眼镜已经掉到了鼻梁下端,嘴里流着口水,不时还传着几声呼噜声。
突然,“铃,铃,铃”,电话铃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也打断了老人的美梦。老人动作迟缓地抓起了听筒,“喂,哪里呀?这里是江扬旅馆呀。”“你找人?这么晚了,客人都睡觉了。你有事?还是明早再叫吧!”“有急事?”“208,姓唐?”“真麻烦。我去给你叫,你等着哈。”
门房大爷放下了电话听筒。
门房大爷站起来找了件衣服披在肩上,从门卫室的桌子上拿了把手电筒,打开一试,电筒发出了亮光。门房大爷又灭了手电,磨磨叽叽的搭拉着拖鞋走出了值班室。上到楼梯,门房大爷打开手电一级一级的往上走,拖鞋发出“叭嗒叭嗒”的声音,在静夜中显得特别刺耳。
门房大爷在二楼走廊上边走边用手电照着门上的门牌,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202”,“203”,“204”,“205”,“206”,“207。”
当手电照着208号门牌时,门房大爷住了脚,抬手敲了几下门,“208,唐小姐。”“208,唐小姐。”
房间里边传出了声音,“谁啊?”
“是我,楼下值班室的。唐小姐,有你的电话。”
208的电灯亮了,“吱”的一声,门打开了,美智子披着衣服露出半个肩来,“大爷,你找我有事?”“唐小姐,楼下有你的电话,说是有急事。”“噢,那就麻烦你了,我马上就下来。”
美智子赶紧跑进门卫室,四下张望了一下,连忙拿起听筒。
“喂,是你?”“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你说什么?”“就是今天傍晚?”“嗯,嗯,龙城书屋?”“梧桐路?”“好的,我明白了,再见。”
美智子放下电话,看着听得一头雾水的门卫大爷,莞尔一笑,“谢谢你哈,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