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小汽车驶近浓荫密盖的大院。一个仆人把厚重的大铁门缓缓地拉开，小汽车进了院子，一直开到廊檐下停稳。卫家大管家吴叔开门下车，一个女保姆拉开另一侧车门，卫家佣人们打开汽车后备箱取行李。卫玥走下车来，卫玥看到满面笑容地父亲卫青站在那里，紧着几步向父亲跑去，“爸爸。”

    卫青张开双臂，“哎，丫头，我们的小玥回来了。”

    卫玥紧紧地拥抱着父亲，半天没说出话来。

    卫青：“来，让爸爸看看。走了6年多，我们的卫玥有没有变化？”

    吴管家：“老爷，那还用说，小姐肯定是越变越漂亮了。”

    卫青：“嗯，是吗？漂亮得会哭鼻子了吧。”

    卫玥轻轻地捶打了下爸爸的肩膀撒起娇来，“才不是呢。”

    吴管家：“老爷，是这样。二小姐刚才在码头遇到了些不愉快。”

    卫青：“噢，是吗，快进屋说。”

    说着拉着卫玥向客厅走去。

    卫府的客厅金碧辉煌。卫青拉着卫玥的手在一圈高档的皮质沙发上落坐，“来，你们都说说，码头上遇到什么事了？”

    卫玥忿忿地开始诉说，“爸，我刚下渡船，就遇到几个便衣特务搜查。他们乱翻我的箱子，一个女人还打了我。”

    卫青朝向吴管家，“是吗，知道是什么人吗？”

    吴管家：“皇军特高课的。”

    “那个打二小姐的女人是谁？认识吗？”“不认识。”

    卫玥：“什么皇军呀，我看真像国人说的，是鬼子！”

    卫青连忙制止，“你刚回国有所不知。这是国内，是沦陷区，不能在家这么称呼日本人，会招来麻烦的。”

    卫玥一把拉住卫青的手，“爸你是龙城最大的盐商，难不成你也怕日本人？”“谈不上怕。我就是个商人，我不参与政治，只想本本分分地做生意。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可如今世道变了，有时候地头蛇也不得不让着强龙三分呀。”

    “简直岂有此理。不过话也说回来，这几年在日本看到日本国力强大，而且国民都像疯了似的。反观中国呢，连年军阀混战，又遭敌国入侵。积贫积弱、民不聊生，恐怕也不是日本的对手。”卫玥反倒安慰起卫青来，“算了吧，咱就老老实实地做生意吧，别去惹麻烦了。”

    “就怕人家不让你安生过日子呀。”“我们不招他惹他，他还能把我们怎么的？”

    卫青拍拍卫玥的手，“玥儿，这次回来就别走了。我已经托人了，不日你就去龙城教会医院当外科大夫。”“是，爸爸。”“龙城现在也不太平，你除了去医院上班，平时还是尽量少出去为好。”“知道了，爸爸。”

    赵忠辉和侦察员们站在被莲藕和菱角包围的河道中，远处传来了纤夫的船工号子声。赵忠辉凝神一听，“可能是有船队来了，为了保密，咱们先撤！”

    战士们拨开叶片，迅速地向河边走去。战士们捡起衣裤，动作麻利地爬上河堤，隐蔽在河堤上茂密的灌木丛中。

    龙川码头，28日早6时。薄薄的清雾笼罩着雨中的码头。一艘渡船远远地驶来，慢慢地靠上码头。码头工人搭上跳板，乘客一个接一个地下船。两名伪军在检票口挨个地盘查下船的乘客，一个个地放行。美智子和几名身穿黑衣的便衣特务在一旁观察，贾岛穿着黑色衣服，戴着黑色礼帽，打着黑伞，躲在栈桥的一根柱子后面，仔细辨认着从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乘客。突然，一个年轻女子打着花雨伞，提着一个柳条箱款款走来。

    贾岛瞪眼看着，女子渐渐走近，贾岛立即迎上前去，“你好，唐绾儿。”女子闻身一愣，“你是？”贾岛用一根手指抵住嘴唇，伸手去接女子的手提箱。女子定睛一看似曾相识，于是主动把手提箱递给了贾岛。美智子见状，右手用力一挥，特务们一轰而上，反剪起女子的双手。

    女子惊讶地看着贾岛，“你到底是谁？”

    贾岛挺了挺胸脯，“唐教官，别来无恙。我是特工部特训班你的学生呀，我叫贾岛。”

    唐绾儿朝着贾岛重重地啐了口唾沫，“可耻的叛徒！”

    美智子：“带走！”便衣们押送唐绾儿上车驶离了码头。

    又是一个白天，赵忠辉带领侦查员隐蔽在河堤上的灌木丛中，隐约听见远处汽艇驶近发出的“轰隆轰隆”声音，一名侦察员飞跑而来，一下钻进树丛中。

    侦察员：“鬼子汽艇来了。”

    赵忠辉：“快看看时间，从你发现汽艇开始跑。跑到这里需要多少时间？现在是什么时间？”

    侦察员：“跑过来需要6分钟，现在是中午12点22分。”

    赵忠辉回转头继续观察河面，随着“轰隆轰隆”的声响，汽艇渐渐靠近。“哒哒哒”汽艇上的机枪向河两岸的树林，盲目的一阵射击，然后还是保持正常的速度通过。赵忠辉一看手表，指针指向下午1点08分。

    龙城，日军特高课地下审讯室一如魔窟，各种刑具一应俱全，进入审讯室有一种令人窒息难耐的感觉。唐绾儿被控制在审讯椅子上痛苦成分，地下放着打开了的唐绾儿的手提箱，箱子里别无长物。除了些叠放整齐干净漂亮的衣服，只有箱底的两本书了。美智子拿起书来，都是巴金的小说，一本是《雾》，一本是《电》。美智子玩弄了一会，放下书转过身来，“唐小姐，请你告诉我，你这次来龙城是路过还是留驻？”

    唐绾儿没有吱声。

    美智子：“你这次来的任务是什么？接头人是谁？”

    唐绾儿没有吱声。

    美智子得意地，“其实有些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要不然也不会那么精准地守候，顺利地抓到你。”

    唐绾儿还是没有吱声。

    美智子：“不过，我们还是希望你自己说出来。”

    唐绾儿：“休想，我是什么也不会告诉你们的！”

    美智子兴奋地转过头来，“你终于开口了，很好。”

    唐绾儿高昂着头，“既然你们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就没必要还在这大费口舌。”“不，不，我们还是要听你自己说的。”美智子在审讯室里来回踱步，转身端了个茶杯递到唐绾儿面前，“你这么年轻漂亮，正是一个女人如花似玉的年纪。你今后的路还很长，凡事还是应该三思而后行。”

    唐绾儿把头扭到了一边，拒绝美智子送来的水，尽管她的嘴唇因为缺水已经干裂，“不需要再作什么考虑。我的人生早已与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和伟大民族的命运紧紧的联系在一起。我的人生已经足够精彩，我的生命之花正在绚丽的绽放。”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们完全可以成为朋友嘛。”“不可能，你听说过猎人会和财狼成为好朋友吗？”美智子一脸茫然。

    唐绾儿：“你们侵略我们中国，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中国人民只会团结一心，奋起反抗，一定要把你们赶出中国去！”

    美智子很不耐烦了，“看来我们也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了。”“请便，尽管我的肉体不是那么强壮，但我的精神和意志是你们永远也摧毁不垮的。”

    美智子狠狠地一挥手，几个打手拿着皮鞭走过来。

    夜，苏团长、张政委和几个军官围坐在会议桌旁。赵忠辉一只脚踩着板凳，双手摁着自己绘制的草图，“经过几天的侦查，鬼子汽艇的活动规律基本上已经摸清。”

    张政委：“快给大家说说。”

    赵忠辉就把这段日子侦察到的情况向大家说出来，“龙城鬼子驻军，一共有两条汽艇，每天都要出动。一条向双阳河上游方向，上午九点出发，下午三点钟左右回来；一条向双阳河下游方向，上午十点出发，下午四点钟左右返回。艇上人数不多，火力表面上看只有一挺机枪架在艇盖上，估计里面还会有机枪。”

    赵忠辉端起茶碗喝了口水，“我们经过几次侦察，觉得三里桥附近河面利于伏击。理由是，那一带河堤上有灌木丛便于隐蔽，河面相对较宽，特别是河中航道两侧都有大片的莲藕和菱角。此时正是莲藕和菱角生长茂盛的季节，叶片和花朵已经把所在河面全部覆盖。人员隐蔽在叶片下，上面根本看不出来。”

    苏团长掸了掸烟灰，“不要凭想象，你们试过吗？”

    赵忠辉：“当然，我们做过试验。有莲藕和菱角叶片的地方河水平均齐肩深，人隐蔽在下面，只要稍稍弯腰就行了。重要的是人跃出水面时，脚底能踏实地踩着河床，不会漂浮，吃得上力。”

    张政委：“那就是说要让参加伏击的战士们一直藏在水里？”

    赵忠辉：“那哪成？待在水下时间一长了，即使有通气管，虽然呼吸不成问题。但腿弯曲时间太长，也会抽筋，人受不了。”

    苏团长：“你们有办法了？”

    赵忠辉：“是。我们准备让担任水下隐蔽出击任务的战士们每人准备一根空芦材管，芦材管主要用于水下呼吸。开始时让战士们埋伏在河岸的灌木丛中，派出两名战士前出监视鬼子汽艇动向，他们一旦发现汽艇迅速跑回来报告。经过测算，这时距离汽艇经过伏击点正面，还有46分钟。战士们迅速下河，有的负责在主航道撒下旧渔网，其他的战士在叶片下隐蔽，时间正好不短不长，也受得了。”

    张政委：“如果采用其他方式报信，让战士们在水下潜伏时间再短些呢？”

    赵忠辉：“不行，谁也不能保证伏击那天天气情况如何，临时调整通讯方式，容易产生误会。还是那句老话，最简单的就是最可靠的。”

    赵忠辉又喝了口水，接着说道，“而且如果战士们进入时间太仓促，也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苏团长：“我看这个方法可行。既然是这样，我看兵力也不用太多。”

    赵忠辉：“是，最多一个连即可。这也是我们为什么选择这种伏击方式的原因。如果采用河岸直接伏兵袭击，一是河岸距离汽艇太远，杀伤力不够。二是需要兵力太多，但从乜家厦到双阳河任何伏击点，都存在机动困难。三是双阳河两侧鬼子的丁湾和东江据点相距战场都不足一个小时的路程，不利于战后撤退，相反利于鬼子增援。一旦战事不顺，我们有被反包围的危险。”

    苏团长：“忠辉他们这次侦察做得很细，作战方案也很具体，我看可行。”苏团长转向张政委，“老伙计，你看呢？”

    张政委：“如果大家没有别的意见，我也同意。”

    苏团长：“那就这样定了。”

    大家起身，苏团长、张政委紧紧握了握赵忠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