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后手
堂内穿堂风呼呼而过,吹得大厅两旁的油灯蜡烛摇摇曳曳。
突然,距李若晏最近的几盏灯齐齐熄灭,她下意识地抱住自己。
只是短暂的昏暗,眼前倏然有新的光亮起。
李若晏循着光望去,萧逖正护着一盏油灯朝她走来。
他将熄灭的灯亮,又叫人用防风灯罩将所有的灯全部罩住。
李若晏看着来人点灯,罩灯,虽然没有去看萧逖,但她能感觉得到萧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从灭灯后,这束目光就一直在,这使她不安。
终于,她鼓起勇气走过去,赧然一笑:“将军觉得这样的我可怕?”
萧逖终于松了口气,还以为陡然变黑会让她产生恐惧,还好,她做得很好,这么想着,就说了出来:“你做得很好。”
李若晏:“……”
萧逖接着一语道地:“你这样,是因为救回来的那人情况很不好?”
……是,很不好。
她才会对刽子手施恩在攻心、诛心,步步紧逼、毫不手软。
她有些惊讶他居然如此了解自己。
他继续道:“你能问出今夜出逃的消息,已经很好了。”
李若晏情绪低落下来:“是我粗心了,早应该想到他们是今夜出逃。
那个少年遍身旧伤,但每一个伤都避开了致命点,唯有今日添的伤却是致命。
施恩在是想在出逃在今日出逃前了结他。”
萧逖嫌恶地踢了一脚地上蜷缩的施恩在,施恩在被踢得滚开了几尺。
“不知道他们会如何闯城门。”萧逖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方明知有萧逖守城,绝不会冒失直接硬闯。李若晏指着施恩在道:“我去问问他……”
萧逖打断她道:“没用了,之前他被你攻心措手不及,此时已经稳住心神了,你看不出现在他是在装疯卖傻?”
李若晏气不打一处来,过去咬牙切齿地盯着施恩在的脸道:“你还敢骗我!”
阴阴地笑地声音从施恩在抱着头的手臂下传出来。
他缓缓抬起头,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你是不是怕黑?你心中也有秘密,也有阴暗……”
李若晏蓦地出手,将早已藏在手中的银针扎在他头顶:“居然想催眠我!”
施恩在吐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萧逖将一粒药丸扔在他眼前。
“这个响连丸也是你们做的?你们是受谁的指使?什么目的?”
在见到药丸后,施恩在眼中闪出疯狂的光芒:“这是我的宝贝,宝贝……让你们这些虚伪的的藏不了心中恶念,你们谁不是丑陋、龌龊,凭什么就我活在阴沟里,凭什么就我一个人痛苦……”
萧逖对旁边侍卫道:“将这药喂给他吃,每日一瓶,记住,看好他,不让他死了。得让他有命慢慢享用。”
……
走出大堂,萧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
“如此月色,可惜了。”
对守在大堂门口的宁灏道:“人带过来了吗?”
“带过来了。”
李若晏脱口而出问道:“谁?”
萧逖道:“四海客栈的一名叫做重六的伙计。”
李若晏怔了怔,道:“他也是他们的同伙?“
“那倒不是。”萧逖沿着廊道而行:“施恩在今晚上有同他一起喝酒。”
仅是喝酒就将他带来衙门?
李若晏先是不解,但很快就想明白了。
引发命案带来骚乱是对方管用的伎俩,他们若引发了一起大的骚乱,再趁乱出逃……
李若晏睁大了眼睛:“最后一个同施恩在见过面的人可能已经被催眠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重六所在的房间。
“李公子,是你!”心里忐忑不安地重六见到有人来,连忙站得直挺挺的,又见到来人居然是自己认识的人,不禁喜出望外。
“李公子,怎么这两天不见了你,是不住店了?”
“住的,住的,我的所有行囊还在店里呢。”李若晏同他介绍:“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萧将军。”
重六早听闻县里来了这么一号大人物,想不到居然自己居然还能见着,紧张地搓了搓手,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要跪拜。
“小人重六,见过萧将军。”
萧逖撩袍坐下,望着跪着的重六道:“本将军问你,你同施恩在接触得多吗?”
重六并不知施恩在的事,纳闷萧逖为何会问到他,但也恭恭敬敬地答了。
“回将军,施药师经常来店里喝酒,所以小人和他有聊过几次。”
萧逖用眼示意宁灏,宁灏立即掏出一粒响连丸递给重六。
“那他有没有给过你这个药?”
重六捧着双手接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茫然道:“这是什么药?”
“响连丸。”
重六摇了摇头:“小人命贱,生了病不吃药也能好,这药小人吃不起的。”
半晌,也不见端坐的萧逖有回应,重六偷偷瞟了一眼,见萧逖神情凝重,并没有望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又将目光投向旁边的李若晏。
李若晏尝试着问:“六子,你心里有没有想不开的事?”不等重六回答,自己先挥手道:“罢了,这么问也问不出来。”
思索片刻,道:“今晚上你就先呆在这个房间,哪里都不要出去,里外都有人守着你。”
重六一听这话就怕了:“为、为什么要有人守着我?我没有做坏事。”
李若晏将他扶起来,安慰道:“别担心,只要平安过了今晚,萧将军明日就会放你回去。”
李若晏和萧逖先后出了房间,身后重六恳求的声音随着风一起送了过来。
他对宁灏说:“小将军,这粒响连丸你能不能送给我,我想给我家掌柜……”
二人同时脚步一滞,重新返回房间。
“六子,你家掌柜用服用这药?”
重六望着去而复返的二人愣了一会,嗫嚅道:“是,我们掌柜常吃这药。”
“那他今日有见过施恩在吗?”
重六被李若晏的神情吓住了,结结巴巴道:“有、有、有的,今、今晚上一起喝的酒,掌柜先醉了就上楼了,留、留下我陪施药师继续喝酒。”
李若晏脑袋脑中似有一根弦断了,耳畔嗡鸣,曾经的对话在这片嗡鸣中清晰的响起——
“这些都是桐油,掌柜说店里的桌子椅子门都得刷一刷了。”
“掌柜让我提前买来备着……”
“桐油……”李若晏望向萧逖,面色煞白:“……他们要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