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长街上起了大雾。

    远处，灰白色的大雾向上升腾，淹没了群山，只露出些隐隐约约的轮廓，压在山巅上的乌云，却越来越沉了。

    近处，李若晏勉强辨路，朝着衙门方向徐徐前行。

    突然，前方一片混乱，杂乱的脚步声杂着尖叫——

    “杀人啦，杀人啦！”

    一个慌不择路的行人撞向李若晏，李若晏被撞得跌倒在地。

    她撑着坐起来，伸手去捡掉在地上的那几包糕点。

    刚碰到一包糕点上时，像是有了第六感，她察觉到了危险。

    蓦地抬头朝侧方看去——

    只见在浓浓白雾中，现出一个举着二尺多长刀的文弱书生。

    书生目光落在李柔晏身上，双眼空洞茫然，像是梦游一般，举着的刀迟迟没有落下。

    “噹——”不远处的寺庙暮钟传来。

    书生像是从梦中惊醒，无神的双眼瞬间布满杀气和恨意，脸上闪着兴奋的、怪异的、扭曲的狞笑。

    高举的长刀眼见就要落下，千钧一发之际，侧面横空飞出一脚，正中书生的手臂，书生踢飞了出去，那柄大刀哐当一声也掉落在地。

    隔着薄薄白雾，来人一时分辨不出，李若晏被晃了神。

    相同的梦境重新降临。

    梦中的李若晏摔倒在了地上，目之所及只见一个人的背影，这人将她护在自己身后，自己正在与歹徒厮杀。

    ……

    “你怎么样？”清晰的声音传入耳，李若晏陡然间从梦境中清醒。

    “是你？”她茫然望着蹲在她前面的萧逖。

    萧逖突然回头瞥向侧后方，见那书生正在弯腰捡刀，他一个侧身而动，右腿横扫，扫掉了书生刚触碰到的长刀。

    同时另一脚凌空飞出，猛然踢向书生的胸口。

    这一击犹如铁锤冲出，书生口吐鲜血踢飞数丈。

    萧逖转身要去扶李若晏，却见李若晏双手抱着头，痛苦地蹲在了地上。

    他以为她受伤了，慌忙跑过去就要检查她的情况。

    李若晏反握住他的手腕，脸上表情痛苦：“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李若晏沿着那梦境去去想，却引发了头疾。

    ……

    街上有人持刀行凶的消息传到县衙时，雨也如期而至，打在青石板溅起一朵朵水花，水花又落在了四处逃窜的行人脚上……

    很快，衙差声势浩大地赶来，只看到晕倒的书生，以及两名死者躺在了湿哒哒的地板上。

    “少主。”宁灏在摆摊人留下的雨棚下，见到了一脸愠色的萧逖。

    他的旁边，李若晏埋头坐在条凳发呆，连宁灏过来拜见都未能让她抬起头来。

    萧逖愠怒道：“不是让你送她回……”

    宁灏屈膝跪下，仰头道：“属下的错，愿接受任何处罚。”

    少年倔强的脸庞上淌着冷冷的雨水，双眼红肿，显然是哭过了。

    萧逖知道了，他是见着了那两名同袍的尸体，不忍再责备，托他手肘扶他起来。

    “把脸上的水擦干净，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宁灏用袖去擦脸上的雨水，也不知是袖子也被淋湿了，还是他的眼泪未断，他擦了几下脸上还是湿漉漉的。

    “给。”一个帕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不知何时，李若晏静悄悄地站在了萧逖的身边，伸出的手中拿着一块干爽的帕子。

    宁灏觑了她一眼，接过帕子转过头在脸上擦拭。

    已经缓过劲来的李若晏用指尖在萧逖的臂上点了点，引起他的注意后，再勾了勾手指头。

    萧逖没有犹豫地，朝她侧身弯腰。

    见萧逖俯耳过来，李若晏踮起脚尖，在他耳畔小声道：“我瞧宁护卫哭了，是找到了那两名失踪将士的尸体了？”

    萧逖讶然：“你怎知他们死了？”

    “你说的那个神秘人能从你手中逃脱，可见他心思细密，迟早会发现自己被人跟踪。而那两名将士这么久没消息遇难的可能性很大。”

    萧逖见她唇色同脸色一般苍白，问道：“头可还痛？”

    李若晏垂眸摇了摇头，闷闷道：“你我之前确定不认识？”

    萧逖想要扶她肩膀的手默默收回，移开了视线，神情落寞。

    “不认识。”

    “是么。”李若晏虚虚笑了笑，竟有一丝的失望。

    头虽然不痛了，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雨渐渐转小，细雨朦胧，似烟似雾，夜风一吹，蒙蒙地扑在李若晏的脸面上，凉意沁人。

    扑面的凉意让李若晏情绪逐渐归于冷静，她细细一想，很多细节便也想通了。

    此时，雨棚外留有两名穿着蓑衣的守着，雨棚内就只有她一人了。

    她系紧了萧逖给他披上的大氅，从雨棚下走出来，却发现没有雨水落在身上。

    仰起头来，便看见萧逖撑着一把青竹油布伞站在了她身后。

    萧逖一只手负在身后，一手撑伞，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眼中倒映出她的影子。

    “可还有什么不适？”

    李若晏没有接话，撇开头，开口却是说道：“将军走后，草民在街上听到了一些流言，想必这些流言将军也是听过了吧。”

    萧逖早料到她迟早会有这么一问，按实答道：“药堂杀人、牢狱吃人是恶鬼作祟，恶鬼现世，冶川大难降临。”

    “你果然是知道的。”李若晏道：“有人故意将药堂离奇凶杀，王阿大自食放消息出来，再在民间传播恶鬼出世的谣言。”

    为了能让谣言更可信，幕后主使一定还会制造其他血案。她之前还奇怪萧逖为何执著让宁灏送她回衙门，原来是他早想到了这一层。

    “恶鬼现世，多半意指圣者不圣，仁者不仁，我看这幕后主使是想挑起百姓对朝廷的不满，致人心不稳，边境动荡，到时生灵涂炭。”顿了顿，她下定了决心，拱手郑重道：“我愿尽绵薄之力，助将军早日抓住罪魁祸首。”

    “所以，也请将军信我。”

    若再有什么传言和消息也可告知我，一起面对。这一句话李若晏没说出来，但她想他是懂的。

    萧逖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中却生出不安来，不想她卷入太深，却又一步步将她带入这血雨腥风的漩涡之中。

    “我不需要你做这些。”

    李若晏怔楞一会，道：“是因为萧将军觉得草民帮不上忙？”

    “李孤岩，本将军不希望今日的事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