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秋崖心中郁结。

    虽然顾渊直言不敢，现在也被非议，各处都传出嘲笑声。

    但，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尤其是，虽然议论和嘲笑从四面八方传来，顾渊却仿若未闻，直接就要转身关门，继续和晋子野喝酒。

    这就让方秋崖心里更堵得慌！

    他要的不仅仅是顾渊被议论和嘲笑。

    他要的是顾渊被他踩在脚下无能狂怒的丑态！

    他这次来醉春楼，不仅仅是为了针对顾渊，更是为了针对裴浅雪。

    顾渊是裴浅雪的未来夫君，顾渊要是丑态百出，裴浅雪自然也颜面无光，他为兄长出气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可现在顾渊别说丑态百出了，连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似乎对他的挑衅，对众人的议论和嘲笑完全不在意，让他距离他的目的越来越远，他如何能够接受？

    方秋崖的脸越来越阴沉。

    眼见顾渊就要关门，方秋崖终于忍不住，点指着顾渊，大声骂道：

    “顾渊，你可真是个懦夫，废物！”

    关门的“吱呀”声戛然而止。

    顾渊隔着半大不大的门缝看着方秋崖，忽然笑了。

    顾渊从不是君子，也不大度，相反，他还很小心眼。

    所以刚才方秋崖挑衅戏弄，他才会手握扶腰强势逼压。

    至于为什么，方秋崖约他斗诗斗词，他毫不犹豫地就承认不敢，那原因也很简单。

    一来在写诗作词这方面，他确实被方秋崖甩了十八条街，他不服不行。

    他若热血上涌昏了头，答应和方秋崖比斗诗词，那肯定要比现在更丢脸！

    丢脸和更丢脸之间，选什么？显而易见。

    二来顾渊了解过方秋崖，这小子虽然倨傲狂狷，但也不是喜欢随意挑衅的人。

    他和方秋崖素不相识，方秋崖没道理揪着他不放，非要挑衅羞辱于他。

    想到方秋崖和方抱虚兄弟感情极好，再想到学宫学舍之中，方抱虚自嘲风头都被裴浅雪抢了，顾渊便不难猜测，方秋崖这次是想通过踩他，来达到让裴浅雪丢脸的目的。

    顾渊既然猜到了方秋崖的目的，那肯定不会遂了方秋崖的意。

    所以顾渊直接拒绝方秋崖的约斗，看到方秋崖如意算盘被打翻的脸黑模样，顾渊当然是开心的。

    至于四面八方传来的议论声和嘲笑声，顾渊自然也没法左耳进右耳出，可要怎么办呢？

    总不能拔出扶腰剑一通乱砍，把那些人全都杀了吧？

    顾渊想了想，觉得还是要从方秋崖下手。

    方秋崖骂他没有文人风骨，想用激将法逼他答应约斗。

    那他便现学现用，也来一招激将法。

    方秋崖觉得他意气轻狂，可真正意气轻狂者，其实是方秋崖！

    顾渊只装作无所谓，摆出一副无视方秋崖的样子，方秋崖立刻就受不了，开始破口大骂。

    这便是顾渊忽然发笑的原因。

    那些人不是议论嘲笑他懦弱，当缩头乌龟吗？

    他现在便有了堵住那些人嘴巴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正是方秋崖给他的。

    刚才方秋崖只是挑衅，他便也只能用扶腰剑的气势压制方秋崖。

    可现在方秋崖是破口大骂，他便有教训方秋崖的理由。

    方秋崖还不知道顾渊为什么发笑。

    他只觉得顾渊的笑容很恶心。

    “怂货，你笑个……”

    方秋崖正欲再骂顾渊。

    然而，噌的一声，扶腰剑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扶腰剑，如弱柳扶腰的女子，本身并没有凛冽肃杀的气质。

    但被裴浅雪温养了多年，扶腰剑锋上便像凝聚了千重雪，万重霜。

    被扶腰剑架在脖子上，方秋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被瞬间冰冻，以至于他到了嘴边的话，都没法再继续说出。

    “我笑个什么？继续说啊。”

    顾渊笑眯眯的，只是眼底的寒光，却和扶摇剑上闪烁的锋芒一样冷。

    方秋崖打了个哆嗦。

    刚才顾渊借扶腰剑气势逼压他，他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心底还知道顾渊是假借外物。

    但，此一刻，他却觉得顾渊和扶腰剑仿若一体！

    顾渊青衫猎猎，不像书生，倒像纵剑踏江的剑道大修士！

    方秋崖浑身汗毛倒竖，额头更是覆上一层细密汗珠。

    有一刹那，他甚至怀疑送到他手上的顾渊的信息出了大错，顾渊不是不能修行的魔焱毒体，而是练剑多年的狠辣剑修。

    “嘶——”

    醉楼各层楼都传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他们刚嘲笑顾渊懦弱无胆气，结果顾渊立刻就将剑架在了方秋崖脖子上，这脸打得不仅迅速，而且打得啪啪响。

    “顾渊真是……胆大包天？”

    “刚借扶腰之势逼压方秋崖就算了，现在还敢拔剑动真格！”

    “这个顾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一会强势，一会懦弱，一会又强势？”

    “怎样的人？是个有进有退，能屈能伸的可怕的人！”

    醉楼五层以下的人，被顾渊打脸打得不敢再开口。

    唯有五层以上端坐雅间中的人，还敢发表议论，只是这议论声中，已经没了之前的轻蔑不屑，多了几分惊诧敬畏。

    在稀稀落落的议论声中。

    顾渊的声音如剑芒一般犀利，盖过了所有：

    “道歉！”

    简单两字，如平地惊雷，轰然炸响。

    顾渊，竟还要方秋崖道歉？

    虽然这其实是很正常的要求。

    但考虑到顾渊和方秋崖的身份，这要求便不太正常，甚至可以说有点得寸进尺。

    顾渊说到底只是攀附于裴浅雪而已，可方秋崖本身就有着尊贵身份！

    顾渊把剑架在方秋崖脖子上，吓唬吓唬方秋崖就行了，居然还要方秋崖当众道歉？真有点蹬鼻子上脸！

    “差不多得了！”

    方秋崖也勃然大怒：

    “顾渊，你也配让我道歉？”

    顾渊嘴角笑意更浓几分，同时手中扶腰剑锋芒也更盛几分：

    “道歉！”

    扶腰剑的锋芒，几乎要割破方秋崖的肌肤。

    冰冷的疼痛感传来，方秋崖的脸色越发难看：

    “顾渊，你别欺人太甚！”

    顾渊笑意再浓，手中剑芒再盛：

    “道歉！”

    方秋崖咬牙切齿：

    “顾渊，我兄长是方侯，你当真敢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