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黑云遮月。

    “这是哪？”

    女子自昏迷中醒来，第一时间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

    “小心点，你伤得很重，不能乱动。”

    柯玄从黑暗中走出，抱着一团树枝，在火光中，影子被拉得很长。

    “谢谢。”

    梁莺发觉左肩处有种清凉之意，低头一看，脸上闪过飘过一抹羞红，很快掩饰下去，大大方方说道：

    “我叫梁莺，来自红原城梁家。”

    “我叫张成，途经此处。”柯玄眸光闪烁，犹豫片刻后，报了个假身份。

    没有多言，梁莺开门见山：

    “这里是哪？离红原城多远？”

    “不知道，我看到你时已经在山里走了两日，预计还有一日功夫便能出去。”

    先隐瞒身份吧，他现在可算不上什么良民，万一进城后被揭穿，那就出事了。

    人心难测，防人之心不可无。

    “嗯……还行。”梁莺作沉思状，但牵扯到了伤口。

    “嘶~，痛。”

    柯玄见状，将药罐递给其，嘱咐道：

    “这是我家传的药膏，对外伤很有效，一日三次，但你骨头碎裂，我现在没有工具可以处理。”

    梁莺接过药罐，毫不避忌，撤下衣裳，将药膏涂抹至伤口。

    伤口处血肉模糊，隐隐有森白的骨茬显现，当墨绿的药膏接触到伤口的刹那，梁莺眉头紧锁，脸上闪过吃痛之色。

    好强的意志！

    柯玄心中赞道，这般伤势换作是他都未必能面不改色，可梁莺一介女流，却能忍着剧痛上药，实属不易。

    “你是郎中？”

    “是的，父亲是郎中，略懂一些医术。”柯玄应道，随后询问道：

    “追杀你的是什么人？”

    “山匪，我随着商队运完货，返回时遇到山匪劫道，落得重伤。”

    梁莺视线没有离开伤口，接着说道：

    “那群山匪可能是流云寨的。”

    “流云寨？”柯玄眸中满是疑惑。

    清泉县消息闭塞，他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同源府内有名的一伙山匪，就住在这座连月山脉中。”梁莺开口解释道：

    “因为连月山脉层峦叠嶂，地势凶险，因此朝廷多次派人围剿都无功而返，此后这群山匪愈发嚣张。”

    说完，她将药罐盖好递给柯玄。

    半晌后，梁莺将身子朝篝火旁挪了挪，低声问道：

    “没有人追我吗？”

    “没有，但我怀疑有，所以处理了脚步，还有你那匹马跑了，应该没事。”柯玄淡淡道。

    “谢谢。”这是梁莺第二次道谢，眼神真挚。

    “你是要去红原城吗？”

    出了山，最近的便是红原城。

    “是。”柯玄点点头。

    “那好，进了城，只要我给的出的，你随便挑。”梁莺用完好的右臂撑着脸，在昏黄的火光下，姣好的面庞，显得分外朦胧。

    柯玄没有言语，而是默默朝篝火下加入树枝。

    这些话，他听进了，但没有完全信。

    一是他不知道梁家在红原城中的地位，以及梁莺在梁家的分量。

    二是梁莺此女并非看上去这么人畜无害，醒来后，她起初极其冷静，随后的一举一动都在暗示着自身的可怜无害，拉近与他的距离。

    不过这样也好，梁莺有自己的心思，他也有他的考量。

    只要不冲突，那就是合则两利。

    梁莺在柯玄面前沉沉睡去，没有任何防备。

    夜下，柯玄眸子中倒映着跳动的火光，不知在想着什么。

    一夜无话。

    旭日初升，梁莺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柯玄握着刀，反复劈砍，速度一次比一次快。

    “梁小姐，你醒了。”

    柯玄见梁莺醒后，拿起水壶倒了些水洗去脸上的汗水。

    “肩膀的伤怎么样了？能走吗？”

    梁莺试着起身，走了两步，点头道：“好很多了，勉强能走了。”

    “你这伤拖久了，会留下隐患，现在就走吧。”柯玄瞅了眼梁莺的左肩，沉声道：

    “我走的时候，做了些记号，沿记号走，可以回到山道。”

    “虽然你身上的血气散了不少，药膏也有掩盖的作用，不过保险起见，还是靠着山道走，免得撞上那群山匪。”

    “好。”梁莺眼神一亮。

    她没想到这位看似懵懂的少年，竟有如此心思。

    “先吃点东西，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柯玄打开油布，丢了一块黑乎乎的囊给梁莺，后者没有客气，小口撕咬着。

    此女当真不是普通人。

    这种囊是清泉县常见的干粮，由面粉混杂着乱七八糟烤制而成，由于没有油水，吃起来味如嚼蜡，连他都有些不太适应。

    而梁莺这等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却没有丝毫怨言，面上也无异样。

    要么性情坚韧，要么心思深沉。

    但很快柯玄不再想这些，而是抓住空闲时间练刀。

    梁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在意，只要其能帮自己进城，其余一切都与他无关。

    山路崎岖难行，半人高的草丛遮挡视线，尤其是在梁莺身受重伤的情况下，每走数里路便不得不停下休憩片刻。

    而每当停下来时，梁莺都会不好意思地笑。

    就这样，原定一日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两天半，当看见官道的那刻，梁莺的眸中神彩四溢。

    “到了这，离红原城就只有半日的路程了。”

    她难掩激动地讲道。

    “快点走。”柯玄没有表现太多的情绪，而是加快脚步。

    官道平坦宽敞，且遭到危险与袭击的概率大大降低。

    同样的距离，山道要走一日，甚至不止，而官道最多半日。

    太阳东升西落，天空的云彩染成绯色。

    柯玄与梁莺二人方才抵达红原城，望着高耸的城墙，柯玄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奋。

    终于到了。

    “停下，哪里人，拿出路引。”

    城门口，一名士兵走近，提着刀，言语冷漠。

    梁莺没有回应，而是摘下腰间玉佩，亮在士兵眼前。

    “梁家？！”

    士兵顿时停下脚步，将目光移至梁莺面上，随后让开道，殷勤道：“小的不知是梁大小姐当面，快快请进。”

    看着这一幕，柯玄若有所思，随后跟了上去。

    看来梁家在红原城中地位不低啊。

    “停下……”

    “他是我的护卫，我们遇到山匪，他路引丢了。”

    士兵刚想拦住，梁莺便出言遮掩，她的声音听起来如山间溪水，悦耳动听，可士兵却如临大敌，急忙将伸到一半的刀，侧身躬腰，低声道：“这位大人，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