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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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四海同起护神州

    “好姐姐,你如今杀了人,要如何同官府交代?”上官婉儿看着如莲,遥想当年,她也是师傅最得意的太极一派的弟子之一,虽然久不操练,但这力道狠劲儿倒是丝毫不逊当年。

    如莲回到卧房,从藏的十分隐蔽的内匣之中翻出一个死奴身契:“他原本是我家所豢养的死奴,因为救了我父亲一命,又才华超人,才得我父亲青睐。”

    上官婉儿这才松了一口气,死奴只有世代钟鸣鼎食之家才豢养得起,从小便被分成不同的用途进行训练,一般分为血死奴与劳死奴。血死奴通常选择机敏聪异的孩童,从小习武练功,研习细作之法,为防止落入敌营后经不住严刑拷打,从小便要每日经受各类惨绝人寰酷刑,直至对痛觉麻木。劳死奴则是一生要为主人家做工,无论主人家身处什么境遇都永不可离开。

    品如莲继续说道:“后来我家家道中落,父亲身染重病,就将我托付于他,也把他的身契给了我。那时我父亲便同我说,若他待我不好,便杀之,另谋佳婿。”如莲说着,眼中染上了落寞与哀嘁:“十年了......”

    上官婉儿佩服她的杀伐果决,也敬重她坚守自尊与的底线的凌厉品性。

    如莲将那身契用火烛点了,烧成了灰烬:“婉儿,我和你们一起走,我家中有些资产,雇上一架好些的马车,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

    “好。”

    夜里,上官婉儿心事沉重无法入眠,蜜儿的密信中说,王怀耽因大胜了突厥,军心振奋,圣上封他为永胜大将军。而鏖战大将军则被定为谋逆罪臣,虽然关于自己的定罪诏书还未下达,却已下达了海捕文书,个大州府都贴出了通缉告示。且丛明在此时莫名其妙突然下了狱,恐怕也是杀鸡儆猴,引蛇出洞的法子。丛明的膝盖不能受寒,一受寒便疼得食不下咽,那天牢何其寒冷,恐怕丛姐姐是受了许多苦的。想到故友因为自己而受苦,上官婉儿心中不忍,情绪更是沉痛。她透过窗户,望着月色,不知自己的前途命运如何,也许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窗外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冬草,你在哪里?旧疾还常常复发吗?如今我也落了难,我该如何寻找你,保护你呢......

    身旁传来似有似无的抽泣之声,上官婉儿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话到嘴边,最终化作冬夜里深深的叹息。

    她闭上眼睛,麓哥哥的身影便出现在脑海,她抬起手,看着手腕上的红线,这红线沾染了鲜血,变成了黑色,可她仍爱不释手。每每回想起那日的花前月下,那份年少相知相识相许终身的情谊,她便如何都割舍不下。再过些时日,便是万物复苏。如今局势复杂,生死难料,麓哥哥,你我的姻缘,究竟要走向何处呢?如今身陷囹圄,敌人在暗她在明,洗罪之路何其艰难,她已然不敢奢望命运的善待。这巨大的迷茫与未知折磨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身后的抽泣声已消失了许久,上官婉儿想着,李若仙应该是睡了,便起身为她盖被。掀开被子的一刹那,空气里传来了血腥味。上官婉儿赶紧点燃烛火一看,李若仙面色如纸,身下淌满了鲜血。

    “如莲!如莲!”上官婉儿大吼着,如莲闻声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衣裳都没来得及穿好。

    “快拿针!”

    如莲翻箱倒柜才找些缝衣裳的针,上官婉儿先封住她的穴道,把针用火燎了,仔细下了针,很快止住了血。

    “孩子没了。”如莲摸着脉,摇了摇头。

    李若仙的嘴唇惨淡发白,面色蜡黄,这逃亡的一路已经把她折腾的不轻,何况如今还滑了胎,身体更是亏空得厉害。

    “疼...”李若仙抓住上官婉儿的手,手指冰凉,因疼痛而微微颤动。

    看着她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庞,上官婉儿的心揪了起来。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只不过是想要寻爱罢了,她才十六岁,刚刚见到蓝天白云,碧树沧海,她只是想要一份真挚的爱意,又有什么错呢?如莲的脸颊被烛光映着,她望着李若仙的神情冷淡如冰,心底好像打翻了五味瓶,滋味杂陈。

    经过了一夜的折腾,二人一致认为洛阳形势太过险峻,裴州都督甄山眉的祖父与上官婉儿祖父上官仪是故交,一番商议后,决定先前往裴州寻求庇护。

    如莲高价买了一匹快马,与夜凫一起套进了雇来的马车,两头骏马并驾齐驱,不日便可抵达裴州。

    琅琊

    高峰耸立,峥嵘崔巍。这千百年来矗立在层云之间的老峰迎着天光,农云飘荡翻涌,将峭壁千寻遮盖得时隐时晦。百年老藤攀附其间,藤藓厚密,崖顶一片青苍,那如针的叶脉附着着青日撒下的金辉,成千上万盘郁的古树败了枝叶,如同穿越斑驳光影的悠悠老者,屹立风雪,不弯不折,无声地对世人颂着天地宇宙的智慧。

    数千名高手独立天地间,如清风洒兰雪。他们腰间佩玉,手持弯刀,满目所念皆是山河,豪饮一壶,将那玲珑酒壶狠狠击碎,瓦片与飞溅的残酒刹那间溅起,伴着锐气逼人的众刀出鞘,直指高天,一声声呐喊烘出了少年意气与灼灼芳华。

    他们的方向,是裴州。

    崮川

    一根根扁竹随波荡漾,明镜般的湖面在阳光下跳动起耀眼的光斑。浩瀚的江水之中,凛凛白衣立于竹上,在这滔滔不绝江流天际的一片碧空下,如履平地。他们腰间佩剑,头戴斗笠,白纱遮面,疾行穿过两岸对峙的高山与险滩,林寒涧肃,偶有高猿长啸。寒凉的江风掀起白纱的一角,露出无数果毅而决绝的眸子。

    竹身浮沉,白浪涛涛。踏竹而行的纷纷白影是浩瀚江心的一点,这无畏的忠肝义胆是家国的风骨。

    他们的方向,是裴州。

    冈田

    白云从低矮的丘陵之中摇曳飘荡,升入湛蓝的高空之中。天空蔚蔚蓝意悠远宁静,驱走人们心中焦躁的奔忙。古道中银铃脆响,那边野摇曳的山花与茶菊熏香了空气,果蔓开了藤,悄悄爬上篱笆。花开遍野,鲜亮几簇。千言万色皆是光芒,花海轻荡,山丘与田垄浇洒着馥郁的芬芳。

    浮世三千,这万紫千红若凋谢只剩枯骨,便将身体零落泥中,滋养了生命的不朽。来年总有花苞含露而张,轻蔑了那黯淡的寒冬。

    花开越盛,古道银玲奔忙,一缕缕深邃的皱纹构成了一个个坚挺的脊梁。他们历尽了战火,见证了太多悲凉。黄沙难掩枯骨,血液不曾温凉。四郊未宁静,垂老不得安。子孙阵亡尽,焉用身独完。

    他们的方向,是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