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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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劳工场

    秋寒料峭,清晨的阳光尚未将第一缕温暖洒向大地,在深山老林待惯了的村民们见了官差陡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在衙役的指挥下七手八脚地搬出了祠堂的几把破桌椅,临时充当了审案的场所。许多老百姓因冥婚的事心中有鬼,不敢靠近祠堂,在外围揣着手探头观瞧。有些胆子大的直接挤在祠堂门前,大河村民风野蛮,肃静杖声锤了许久,堂口仍人头攒动,碎语纷纷。

    县令独坐高堂之上,表面上脸色严肃,实则这把破凳子坐得他屁股生疼,但是人多眼杂不能丢了面子,只能不停偷偷左右挪动,好让坐惯了软枕的屁股舒坦一点儿。审问了一轮后,县令终于大体了解了冥婚案与浮尸案的始末,此时已经日出东方,案子没啥进展不说,他的肚子倒是饿得咕咕叫。看着底下乌压压跪着一众哭哭啼啼的受害人,顿觉结束遥遥无期,又不敢贸然下堂,只得每审一会儿,就冲着上官婉儿挤出谄媚的笑容,待堂上堂下闲言碎语声渐起,又赶紧换成一副威严的官僚做派,大拍惊堂木。

    就这样审了几轮,供词翻了几翻,眼看过了午时,县令的头和屁股直发痛。他心中禁不住地想,若不是一个小妮子半夜三更带着朝廷命官的官印没完没了地在衙前击鼓,他才不会连夜走几十里山路赶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来审问这破案子。他的思绪飘到了自己新纳的小妾,那温香软玉的被窝,那柔荑般的小手,那白皙的双峰.....咳咳,正出神时,余光瞥见了上官婉儿利剑一般射来的目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佯装愠怒对村长说:“你说,你和地主是连襟,他渴望谋得一官半职,所以才联合全家逼迫你继续往劳工场送人,是也不是?”

    “是是是。”村长匍匐跪地,头也不敢抬。

    “劳工场具体为何活计?”

    “回大人的话,草民只知道那是一个铁器厂,但是从未进去过,具体送人的商谈都是地主去谈的。”

    这时,两个捕快从祠堂外风风火火地进来报告道:“启禀大人,我们搜索了整个村子和地主家,没有找到地主的踪影。地主家中的密道卑职们也搜了,确是死路。”

    县令挥了挥手,捕快们退下了。

    “那你供词中说的,地主是为了讨得一官半职所以才逼你继续往劳工场送人是什么意思?”

    “回大人的话,据他说,这劳工场与,与”

    “速速讲来!”县令一声威吓吓得地主跪地支撑身体的两个胳膊不住颤抖,连忙继续说:“与官府有染!”

    上官婉儿与郭迩对视一眼,实际上昨晚在祠堂中听到村长说地主是个官儿迷的时候二人心中就已经有了猜忌,现在果然得到了印证。

    村长将口供签字画押后,带上了脚镣和罪枷,被衙门的人押着往山中的劳工场走去。

    眼看日头西斜,所有人跟着村长在山中转悠了很久,连劳工场的影子都没见到。县令身材肥胖,平时连半步路都懒得走,全是坐轿出行,现在当着上官婉儿的也面不敢摆老爷架子,只能硬着头皮爬山,此时已经累得两眼发昏,实在挺不住了。他面色赤红,呼哧带喘地指着村长骂道:“你这刁民!劳工场到底在何处!”又马上转头讨好地冲上官婉儿拱拱手,再回身恨恨地对村长言道:“你若心存不轨,恶意消磨时间,把这位大人累坏了,回到县衙大牢里本官饶不了你!”说话时额头的汗水滴下来辣得他睁不开眼睛,一边揩着汗水,一边努力谄媚地冲着上官婉儿笑着,整个表情看起来诡异得很。

    郭迩看他明明自己累得话都说不利索,还非要攀附,忍不住挤兑道:“这位大人可不累,我看县令大人您,倒是疲累得像条狗。”

    周围的捕快衙役都偷偷笑起来。县令被如此讽刺,面子挂不住,上官大人他不敢得罪,这来路不明的郭迩他今天非要给她点厉害尝尝!

    “嘿!你这刁...”话刚一出口,便瞥见上官婉儿回头横眉冷对,他马上识趣地改换了一副笑颜:“郭大人过奖了,为一方百姓的父母官,自然是要能够肩扛重担,明察秋……”场面话还没说完,上官婉儿和郭迩已快步走远,县令只得拔腿快追,差点被自己的官袍拌了个狗吃屎,模样好生狼狈,他盯着二人的背影,恨得牙根儿直痒痒。

    一众人一直转到黄昏时分,也没见到劳工场的影子。村长吓得指着一处土石堆连声解释:“当初草民真的就是在这个山坳处发现的劳工场,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大人,大人明察啊!”

    县令刚气喘吁吁地赶上来,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出来,正要发作,上官婉儿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仔细观察这处土石。发现这土中草籽稀少,像是刚填埋没多久。于是下令将此处挖开。县令喘着粗气附和说:“等什么呢!赶紧挖!”几个捕快衙役三下五除二将土撅开,里面是一层是填埋得更死的实土。

    上官婉儿仔细勘探了土层与山坳结构后,果断命令道:“看来,这伙人虽然走得匆忙,但还是花了很大力气将这里填实。继续挖,如此费尽心机,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郭迩点了点头,抄起铲子和衙役们一起干起来。

    衙役们不敢懈怠,一直挖到了夜幕降临,终于挖到了些物件。土层中露出了一些铸铁模样的器物,挖出来一看,是形形色色打铁的工具。

    郭迩将铲子往土里一插,抹了一把额头的薄汗,笃定地说:“看来他们是将这里炸塌后又进行了填埋,而且你看”郭迩将刚出土的器具拿给上官婉儿,“这可不是普通的铁器模子。”

    沉甸甸的铁模子握在手中,上官婉儿的背后陡然爬上了一层冷汗。其中几样东西她认得,与宫中领甲署坊所造的兵器十分相似。另外几样模样有些怪异,在场的人都不识得,上官婉儿便名人誊了图,随身携带。县令看着这些兵器模子,吓得面色如纸,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河滩边的铁渣,尸体指甲缝中的铁末,外出跑活惨死的百姓,……所有的线索,电光石火般在二人脑海中浮现,而这一切,与媪妖案,又有什么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