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甩的那句半吊子法文会不会坐实自己花花公子的身份呢？

    第二天一早起来，王乐脑子里突然闪出这个念头，想想又甩在脑后。

    跟王显声承诺开学前回一趟家，再送他上了回老家的大巴车，王乐时隔多天之后回了一趟工作室。

    把杨李、冯泗河和汪志高仨人叫出来问了一下，一切顺利，人员变动不大，陈华波找杨李想让他帮着向自己求求情，也加到领班名单里拿高提成，杨李没同意他第二天开始直接就没再来。反倒那天说怪话的王景文沉得住气，待到现在，业绩还不错。

    杨李确实具有非凡的经营才能，比其他所有人年纪都小，但几天下来，管理得服服帖帖。冯泗河和汪志高见到王乐，对这个小兄弟赞不绝口，反倒衬得王乐像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杨李领班的这几天，二十台电脑，只有个位数的账号被封禁，创历史新低。不同于在国内使用点卡作为充值渠道的权宜之计，美服依靠的是绑定在账号上的信用卡固定每月扣款，一旦一个账号被封禁，绑定在号上的信用卡也会一同被禁，无法再次使用。

    刘一飞的账号都是从海之源那里搞来的，本身有一部分绑定的就是黑客盗取的信用卡，一旦被盗刷的卡主发现每月有一笔14.99美元的莫名扣款追究起来，即使工作室里使用这个账号的人没有任何违规操作也必然被封号。

    刘一飞远遁建南后，王乐利用IGL国内顶级供应商的身份，和他们建立起账号供应的渠道。2005年以来，IGL为了上市引入了华尔街的资本，在业务合规上的也下了大功夫，一般不向供应商提供账号，但只要提供，就绝对是干净的。

    只是王乐知道这都无济于事，暴雪怎么会容忍这么一间割自己肉的公司做大甚乃至上市呢？不过这都是后见之明了，在2005年，包括高盛都认为这是个前途远大的生意，投了IGL几千万美金，派了那个当时是高盛VP，后来到香港，为IGL的IPO做准备。

    “有个叫米歇尔顾的女的问你来着。”

    “啊？谁？”

    王乐正想着怎么把这个反人类分子提前扼杀在摇篮里，就被杨李出声打断，刚问完就想起了他说的人是谁，那个拿腔拿调的徐云波的女秘书。

    “问我啥了？”

    “问你人去哪了。”杨李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她有我号码呀？直接问我不就行了？”王乐疑惑道。

    “那谁知道，少女情怀总是诗～”

    “少扯淡，赶紧干活。”王乐迟钝了一下，听出了杨李话里的调侃，拍了他肩膀一下，没再接茬。

    巡视一轮见没啥自己可以插手的地方，王乐嘱咐杨李两句就回了市里，由奢入俭难，几天高档酒店住下来，他再难以睡得惯钢丝床了。

    到了市里已经中午，王乐简单吃了两口饭，想着吃完饭去搞一辆二手的电动车开学之前拿来代步，正吃着吕硕发来短信，信息里有一家餐厅的地址，让他尽速前往。王乐到面馆旁边的24小时银行，把答应姜小默做游戏的钱打给他，临退卡想了想又把该分给吕硕的一成收入转到他卡上，最后看看自己只剩三位数的账户余额苦笑一声，拔出卡片。

    出了银行，王乐路边拦了辆车，把地址拿给司机看完就向目的地驶去。餐厅就在解放路百货大楼的后街，这里酒楼小吃不少，是条初步成型的美食街。

    进了这家“小背篓川菜馆”，王乐问了下服务员，自己按吕硕给的房间号码找了过去，是二楼最里头的大包间，敲下门没等回应就推门进去。

    “王乐！”

    坐在门口的吕硕一眼看见了进来的王乐，招手喊他。王乐看看一桌人，大多数都认识，就是那晚在杜鹏家见过的那帮人，比起那晚只多了两个人，一个正和于蕾说话气质出众的女生，和坐她旁边的另一个戴眼镜男生，同时少了一个人，邓博文。

    “依佳，李澍，这就是那个帮我出主意帮忙的王乐。”于蕾先给两人介绍王乐，转头又给王乐介绍他俩，“沈依佳、李澍，我们都是一中同一届的同学。”

    王乐从墙角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吕硕旁边，听他们聊了一阵，才终于想起来前世听吕硕聊起过这两人。李澍和沈依佳大概是宁城一中吕硕他们这届的传奇人物，从高中入学就开始公开谈恋爱，还偏偏成绩优异，从没出过年级前三，加上双方家长并不反对，学校也就不好说啥，只能放任。高考两人双双考入青华，去了燕京。

    李澍和沈依佳属于于蕾杜鹏他们这个小团伙的编外人员，偶尔参与。这回是他们两家确定录取后一齐出游，又马上要奔赴燕京提前适应大学环境前和同学朋友们的辞别宴。

    听了半天，王乐想起今天来找吕硕的正事，拿胳膊肘戳一下他，使个眼色，拉开旁边包间门缝两人闪身出去。

    “偷你车的事……”走廊里，王乐话只说了一半，就看见吕硕面露难色。

    “你跟他们说了？”王乐问道。

    吕硕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一下头。

    上周六晚，《超级女生》8进6淘汰赛，吕硕他们几个又聚在杜鹏书香小区的家，边看比赛边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吕硕抛出了王乐教他的“虐粉方案”，于蕾有点拿不准，杜鹏趁机说吕硕是被江湖骗子哄骗了，按他们原来的计划可能拉票效果更好，吕硕气不过说了自己山地车被偷又找回，警察正在查偷车贼的事，并着重强调了警察怀疑偷车贼就是杜鹏小区内部的人。

    当晚大家不欢而散，吕硕本以为彻底刹住了杜鹏的嚣张气焰，没想到隔一天领孩子来他家上门道歉的却是邓博文和他的父母。邓博文承认自己为了凑钱上网把吕硕的山地车偷走卖掉，现在很后悔。他父母说警察已经上门找过，销赃的那个一中推学生指认山地车就是就是邓博文卖给他的，现在他们希望吕硕能跟警察说自己的山地车是500块钱买的山寨品牌，差的钱会私下两倍补偿……

    “你答应了？”听了这一番曲折，王乐叹口气，问道。

    “他妈和我妈原先是一个厂的，以前挺熟的，说要真的按三千块钱的原价就够入罪了，大学可能都上不成……”

    “你觉得呢？”王乐接着问道。

    “我觉得什么？”吕硕没明白王乐的问题。

    “车真的是邓博文自己偷的，跟杜鹏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

    吕硕正思考着，走廊尽头包间门打开，杜鹏从里头出来，好像很惊讶王乐吕硕两人在走廊里，笑着朝王乐他们点了下头，转身朝卫生间走去。

    “你是说邓博文是给杜鹏顶包？”吕硕看到杜鹏背影消失在门后，拉着王乐又走远了一些，疑问道，

    “冒着蹲和上不了大学的风险？那他俩关系得铁到什么地步？”

    “正反话都让你说了，你就说是咋回事吧，我没主意了。”吕硕两手一摊，放弃再思考这件事。

    王乐嫌弃地看他一眼，开口问起另一件事，“那个李……啥来着，他是咋回事？”

    “李澍，我们一中的传奇人物，家境好、成绩好、女朋友也好。认识你之前我见过的最牛的同龄人了。”

    “这么说，我比他厉害喽？”王乐摸摸下巴，有些自矜。

    “那倒也没有，他的事迹我都是听人说的，没跟你熟。”吕硕坏笑着回答，得意自己闪了王乐一下，没等王乐反应，接着又说，“跟你说实话吧，这回超女我才算跟于蕾他们接触得多了，平常他们这些实验班的风云人物都不鸟我。李澍和沈依佳是他们提起来都服气的人，跟我就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了。”

    “行吧，进去看看怎么事。”王乐看到杜鹏重新进了包间，对吕硕说道。

    进屋几人都还在互相聊着，王乐夹了面前的毛血旺吃了两口，味道还行，只是他是吃完午饭才过来的，尝了尝味道就放下了筷子，和吕硕低声说话。

    正聊着，王乐眼角瞥到李澍扫视桌面一圈，像是要发表讲话。

    “今天除了给我和依佳送行，还为了一件事。”李澍说着，看向门口吕硕这边，“博文偷了吕硕的车，他人也大度没追究，这很好，我作为博文的兄弟，要谢谢你。”

    王乐正觉得他十几岁的小孩装腔作势地说话有点好笑，就看到他望向自己，接着说道：“最近这一个月，我俩一直在外边游逛，于蕾的忙也没帮得上，多亏了王乐，你给出的主意很及时，其中的思路对我也很有启发。”

    说完这句李澍停下，看着王乐吕硕他俩，似乎在等待他俩的受宠若惊。吕硕却只是看着他，面无表情，旁边王乐还趁机夹了一筷子毛肚嘎吱吱嚼了起来。

    李澍看他俩表现轻笑一声，摇摇头继续说道：“杜鹏、于蕾、博文还有其他几个一中的同学都是跟着我的，这三年里我们互相帮助，感情很深。这一回我跟依佳负笈燕京，他们几个大多去了建南，互相难以照应。王乐、吕硕，我邀请你俩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你们大学都在建南，可以互通有无，互相帮助。人说大学最重要的不是学到什么，而是认识什么人，我在水木清华，也会把我接触到资源提供给你们。”

    这是碰到都市校园文男主角了？王乐听着李澍说话愣了好几下，中二的言语让他替别人难为情的老毛病又犯了。

    “如何？加入我们吧。”李澍最后说道。他说完旁边杜鹏、赵羽佳等人带着期待看向他俩。

    如果自己真的是十八岁的少年心性，这种被小团体接纳的诱惑力应该还是很大的吧？看着满心期待的吕硕，王乐心中想到。吕硕从高中三年一直以编外成员的身份参与他们的活动，今天接到李澍的邀请，怎能不心动。只是，王乐的内心确实不完全是个青葱少年，即便答应，也没办法自如地玩这种近似过家家的游戏。

    “承蒙厚爱了。”王乐放下筷子，笑着说道，“我还有自己的一摊事要忙，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王乐，你可想清楚了，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以后可没地方后悔去。”率先沉不住气的是赵羽佳，有些尖刻地对王乐说道。

    “加入我们，你们能得到的比一辆破山地车多多了。”杜鹏跟着说道，脸有倨色。

    “吕硕，你怎么想的？”于蕾突然出声问正低头不知想什么的吕硕。

    “我……我……”吕硕嗫嚅两声，没说出话来。他显然想答应李澍，但并肩作战的几日又让他信任王乐做的任何决断。

    王乐看看吕硕，又看看于蕾，决定捅破这层窗户纸，“我跟你们不熟，跟你们认识完全是因为吕硕，他是我好哥们儿，因为他喜欢于蕾——”

    王乐说到这句，屋里一阵异动，于蕾、杜鹏、赵羽佳几人全都神色复杂地看向他俩，就连一直没参与的李澍的女朋友沈依佳也投来异样目光。

    “——我为了帮他才跟你们搅和在一起，说实话，我并不欣赏你们之中很多人的做派。”王乐停顿一下，看看众人各异的脸色，接着又说，“你们可能觉得，允许我们两个三本学生加入你们之中是种恩赐，但在我看来，你们只是一群因为家境和一时的成绩而被老师家长宠坏的孩子而已，参与你们的过家家游戏对我们实在没有什么吸引力，地球不是围着你们转的，你们也不是太阳。我俩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忙，就不打扰了。”

    屋里的人大概都知道吕硕的心思，但都心照不宣，只把他当个好用听话的同学而已，王乐挑明一切，并且反过来明确表达对他们小团伙的不屑，让几人难以接受。

    “哈，过家家？王乐你知道这个“过家家”能赚多少钱吗？就说二手车——”杜鹏激动地说到一半，被李澍拦下。

    李澍颇有风度地摆摆手，笑着说，“王乐你说的很对，地球的确不是围着我们转的，是我唐突了。”

    王乐看着他，站起身也冲他摆摆手，说道：“那就这样吧，诸位，再见。”说完看一眼还坐着的吕硕，拉开背后的包间门，两人走了出去。

    …………

    “这个王乐挺有意思。”王乐他俩出门后，一直没说话的沈依佳出声说道。

    “是有点意思。”李澍附和，心里想到其他事。他向来成绩优异，并且仗着成绩把到全校成绩最好的漂亮女生，也仗着成绩无视一中的校规校纪公开谈恋爱，同样也因为成绩交了一群家境优渥的朋友——或者跟班。他们这个小团伙里，他给其他几人教授功课，把他们从普通一本的水平提升到重点大学，其他几人帮他建立起在在一中内的“江湖地位”。

    这一切的确都让他有“地球围着自己转”的错觉——直到王乐出现点破。

    高三以来，他一直通过几个一中退学生控制着半个宁城的电动车、自行车销赃网络，赚了不少钱，却被王乐、吕硕俩人给彻底破坏。

    经济损失倒也没多少，他即将去燕京上学，这对他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王乐他俩不起眼的人物能办成这样的大事才让他惊异。

    训斥了杜鹏、邓博文的意气行为，并让邓博文担下责任后，李澍动了邀请王乐、吕硕加入的心思，这才有了今天的饭局。

    过家家？

    王乐的话深深刺伤了李澍，他拿起桌上的杯子，一口饮尽茶水，使劲捏捏空杯子。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我也远比你们强，时间会证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