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家三代人不尴不尬地吃完了午饭。

    大伯母和保姆忙着收拾，几个老爷们儿又转移到了客厅，仍是刚才的座次。

    “家暄，你带二叔家弟弟出门去逛一逛吧，去建康饭店前会通知你们，记得回来就行，”王显群对大儿子说道，转头又吩咐家旸，“你也跟着。”

    王乐知道这是要打发他们出去，大人们有话要说，扭头看向爸爸时发现他也在看自己，“王乐，跟着家暄、家旸玩去吧，晚上记得回建康饭店就行。”

    “哈，‘回建康饭店’，不知道还以为酒店是二哥开的。”王显名开了个自以为幽默的玩笑，可惜无人捧场。

    “好。”“好。”“好的，爸。”

    王乐、家暄、家旸答应，依次出了家门。

    “弟，想去哪玩？”单元楼门厅里，王家暄问王乐，笑容和煦。

    “去网吧！”王家旸斜里插出，搭话道。

    “你还有没有别的爱好了？只知道玩游戏，爸爸不能帮你一辈子。”王家暄呵斥亲弟。

    “你整天不也在玩游戏吗，还说我？”王家旸反驳。

    “我那是工作，可以挣钱的，再说也不是我玩，我们雇了一群大学生玩。”王家暄解释。

    王乐看了一阵两兄弟的活剧，同时心里有了主意，对家暄说道：“就去你们公司看看吧，我还挺感兴趣的。”

    “嗯……我刚从那儿回来……行吧，去看看也行，应该来得及。”王家暄先是想要开口拒绝，停顿一下，又答应了。

    家旸也没意见，三人出小区坐上了去大学城的出租车，家暄的公司就在那里。

    出租车沿着燕京东路向东，再转东北，越过钟灵毓秀的北山，就到了建南大学城。

    大学城建在主城区东北一块山坳之中，十数所大学依着山势而建，大致呈扇形以同心圆布局错落排布，同心圆的圆心是一汪湖泊，本来也没有名字，学生们都按位置管它叫中心湖，传来传去又变成了“心湖”，管理部门也从善如流，给它正式定了“心湖”这个名字。湖的四周是商业街、小型商办、公寓楼等公共设施，方便辐射周围高校。

    出租车驶过建南大学大学城校区巍峨的校门，王家暄突然转过头对在后座的王乐说：“王乐，你报的建业学院吧？就在南大隔壁，大学城里除了南大最好的位置了，你们学校老板有实力。”

    “再有实力也是三本。”王家旸阴阳怪气地补上一句。

    王乐没搭理他俩，只顾着看车窗外的景物。他太久没回来了。

    出租车绕过正在施工的地铁工地，停在一排三层办公楼前，王乐随他哥俩下车。建南大学城建设至今，总体算得上成功，首先各学校摆脱了市区逼仄校区的束缚，招生、教学都有了更大的发展空间。另外因为规划得宜，商业设施开发得较为成熟，学生们基本生活娱乐所需出校门就能满足，并不会觉得远离主城区，热闹繁华有所减少。

    而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大学城规划者设想中的由高校带动的创业氛围。规划中有大片空地要建创业园给未来高校孵化的高新技术企业，谁成想几年下来，首批建成的几栋三层小商办都没租出去几间，已经入驻的本难称得上高技术的企业也陆续倒闭，成了蚊子馆。旁边幸亏还没动工的空地彻底撂荒，草木繁盛，曲径通幽，成了大学城中流传的鬼故事的主要发生地。

    办公楼外道路像刚过完暑假的中学操场，杂草丛生。王乐下了车，跟着王家暄上到二楼，从外面就可以看出，只有左边的办公室在使用，门口用亚克力板制作的公司名牌，上写“海之源电子商务有限公司”。

    王乐跟着王家暄上到二楼，还没进门，王家暄不知是怕他失望还是怎么，进去之前对他说道：“你别看闹闹哄哄跟网吧似的，其实很赚钱。”

    “哦。”王乐回他，说完跟他进了门。

    屋里情况和李自为的工作室大致类似，就是规模要大了很多，王乐一眼扫过去，这一大片办公区域大概得有快100台电脑，工作环境没比李自为那里好多少，空调肯定是舍不得装的，四台大吊扇疯狂旋转，但也只能稍微降低一点百十号人加百十台电脑散发出的巨大热量。

    “哥，这得多少台电脑啊？太壮观了！”王乐前世已经见过一回这场景，并不觉得太惊讶，倒是王家旸，作为亲弟弟却是第一次来哥哥的公司，表现得很兴奋。

    “一百多吧，具体我也没数过，这还不是全部，隔壁有间小一些的办公室还有几十台。”王家暄回答弟弟的问题，眼神却不时瞟向王乐，看他没啥反应，开口又说道：“我们这一百多台电脑每天的产值加起来不比一家大型超市差了。

    王乐毫无反应，只是随意地看看周围的电脑屏幕，大部分在玩美服《魔兽世界》，少数在玩棒游《天堂》。

    曾经，王乐也是这些打金大学生的一员，只不过刚干了不久就受不了一群小老板的跋扈，拍桌子走人。也是在这里，他结识了周宋，加了孙燕宁的QQ……

    “这些都是附近高校的大学生，平常就爱网络游戏，不给钱都趋之若鹜，我们还给他们发每月800块钱呢，这不，暑假都不回家了。”三人继续往里走，离得玩游戏的大学生远了些，王家暄不无炫耀地对王乐说。

    你们的确是比李自为更称职的资本家。王饿了心中想到。

    办公室的尽头是几间玻璃隔断出的小办公区，王家暄走到其中一间门前，先开条缝隙往里看，然后开门，并招呼后边两人一同进入。

    屋里有空调，王乐一进屋就感觉到臂上毛孔收缩，凉快了许多。里头有几个人在，一人踱着步在打电话，其余几人隐藏在冲着门的电脑屏幕之后。打电话那人看到王家暄点头示意，嘴里还在跟电话里说着，电脑后有一人听到有人进门，从屏幕旁探出带着酒瓶底眼镜的脑袋，没说啥又缩了回去。

    “王家暄，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说直接去建康饭店的吗？”屏幕后头站起一个声音清脆的短发女生说道，发型、声音都很利落，漂亮得很有进攻性。她刚说完还没等回答，就看向王家暄的背后，“这个小帅哥是？”

    “姐，我叫王家旸，家暄是我哥。”王家旸从他哥背后闪出，自我介绍道。

    “哦，”那女孩继续问道，“你叫啥？”这回明确问的是王乐。

    “殷姿，他是我堂弟，叫王乐。”没等王乐回答，王家暄先给女孩做了介绍，接着又给他俩介绍屋里众人。

    说话的女生叫殷姿，出门去讲电话的是黄朝晖，戴眼镜的叫胡厚君，还有一个留童花头的女生叫赵晓岚。

    “我们几个都是南大商学院的同学，也是创业的伙伴。”王家暄最后这么给这一屋子人定了性。

    “嗨，啥创业伙伴，我们也是打工仔。”殷姿大大咧咧地说。王家暄赶紧补充说道：“我们都是有股份的……小股东，小股东……”

    殷姿转向别的话题，“你还没说为啥回来呢？”

    王家暄解释道：“我弟说要来参观一下咱们公司……”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穷亲——”出门去打电话的黄朝晖推门进来，听到王家暄的话张嘴大声接茬，话说到一半马上停住，接着非常不自然地和王乐打招呼，“王乐是吧？你哥老跟我提起你。”

    王乐也不腼腆，笑着回答：“你好。我叫王乐，是那个穷亲戚。”

    黄朝晖没想到王乐是这种反应，愣了一会儿没说话，回过神来推推王家暄，“嘿，你弟挺幽默。”

    殷姿没进入状况，待黄朝晖穿过众人去找赵晓岚说话，她又问王乐：“你是王家暄那个考上师大的弟弟？”

    王家旸再一次抢先接过话茬，“我考上的师大，王乐上的建业学院。”

    “哦……”殷姿意味深长地看看王乐，似乎在为他可惜，“建业学院啊，你怎么没去学表演呢？”

    前几年《还珠格格》大火，毕业自专业院校表演系的主演爆红，让艺考从一条少有人知的小路捷径变得为大众所知。两千年初参加全国高考的考生人数差不多五百万，而参加艺考的考生人数只有两三万人，占总人数的不到百分之一，到了近几年，高考报考人数增加到八九百万，而艺考人数则达到了接近百万的水平，占高考总人数比例超过百分之十。

    王乐的成绩是高中三年持续下滑的，待发现下滑到一本都无法确保的的时候，他已经升到了高三，那时候确定参加艺考的同学已经吹拉弹唱训练了半年多的时间。班主任老姚说他看的杂书多，撺掇他报戏剧文学，说是能当编剧，他以为又是老姚搞的什么新的创收项目，就没搭理，把培训班的招生单页一撕逃课又去了网吧。

    殷姿说他应该去学表演，王乐只是笑笑，也不搭腔，殷姿觉得尴尬，转移话题又问王家暄：“于总、我、朝晖，小周总可能也会去，听说他去机场接女朋友了，来得及就会去。”

    王乐在屋里瞎逛，听到“小周总”、“女朋友”，脚步滞了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