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硕跟着王乐从李自为的茶吧出来，以为直接原路返回，却被王乐骑电车驮着他又在老城里乱窜起来。

    “你终于想起来饿了？”

    两人下午五点多从工作室出发，到茶吧六点，到现在出来已经九点。期间吕硕看球的时候吃了些水果零食垫了垫，王乐神经一直处在亢奋状态中，水米未进。

    听到吕硕的问题王乐也不回答，接着骑车左右钻行，直到看到一家还在营业的文印店才停下，让吕硕看着电车，自己进去店里。

    不一会儿王乐出来，问吕硕：“你身上有多少钱？”

    “嗯……二十……二十七。”吕硕掏掏口袋，数出兜里的钱直接递给王乐。今天王乐从避免封号，中间指出刘一飞的问题，到最后跟李自为谈判直接拿下，让他对这个第一次见面时土土的农村长大县中读书的同龄人的印象从人还不错直接上升到吾辈楷模。

    王乐拿过钱，对吕硕说：“你把车子锁好，一块进来吧，得一会儿呢。”

    吕硕锁好车进了文印店里，见王乐正在操作店里的电脑，于是凑上前去。

    王乐正在久城魔兽的官网和论坛里找卡利姆多和东部王国的地图，准备分别打印出来挂在工作室里，方便为下一步更为有效率地挖矿打金做指导。

    找了半天也没合适的，不是分辨率太低就是光板地图一张没有关键信息。王乐只好下载好光板地图，打开文印店电脑里的PhotoshopCS，慢慢熟悉了古老的界面和菜单选项，自己修改起来。创业公司的老板就是这样，代码、设计、文案、擦桌子扫地搞卫生都得能拿得起来才行。

    搞好了地图导出文件，和老板商量好尺寸数量就开机打印了。打好后王乐看了一下效果还行就拿出吕硕的钱和着自己剩下的十几块钱付了款，卷起两套四张地图交给吕硕就出了店门。

    和大多数行业一样，2005年的文印行业也处在不充分竞争的状态，要价高甚至随意要价都很常见，你还没处说理去，要是不像王乐那样会点Ps，又有修改需求，让店员给你装神弄鬼地操作两下多收个三五十块也属平常。

    嘱咐吕硕拿好地图，王乐就发动车子，直奔工作室而去。

    等到电动车行驶在晚班运行的工厂中间的时候，突然毫无预警地没了电，王乐才想起出发前冯泗河的提醒，也想起现在电动自行车用的这种铅酸蓄电池容易老化后电量显示不准的毛病。

    王乐他俩下了车，推着电动车说着话往前走，周围逐渐从管道纵横灯火嘈杂变做蛙声虫鸣月光照耀下的玉米丛林。

    “马上就要填志愿了，你确定了吗？”王乐推着车，突然问旁边的吕硕。

    “嗯，定了。”吕硕回答，又反问王乐，“你没变卦吧？”

    “没。”王乐话少，心里却想到很多。

    东海省今年的高考志愿填报分两批进行，一本、二本已经在六月底七月初填完，现在应该也已经出了结果。王乐他俩都是四百来分，没够上二本线，他们志愿填报的时间才要开始。

    前一世王乐高考失意来到宁城暴风工作室，碰到了吕硕。那时他对报什么大学毫无概念，只想着快点结束这个暑假，开学去到新学校忘掉烦人的高考。所以懵懵懂懂地跟着吕硕报了建业学院。

    建业学院是名义上由建南大学和东海建业集团合办的挂靠在建南大学旗下的独立学院，实际上是建业集团的老板几年前承担了建南大学城的部分建设工程，眼见一座规模俨然的大学之城在自己手里慢慢诞生，于是动了进军教育的心思，花大价钱傍上了省内声誉最为卓著的百年名校——建南大学，成立了建业学院。

    建业集团老板财大气粗，此后十几年更是屹立富豪榜不摇，为了教育大业也算下了血本。前一世，王乐入学位在建南大学城的建业学院，虽然一个三本侧身在一众重点大学百年名校中间难免有顾影自惭之感，但大学城内最好的位置、最为现代化的教学设施以及划时代的上床下桌四人寝也让王乐肤浅地感叹，一万多的学费没白花。

    王乐记忆中的大学生活好像一套遍布着华彩乐章的交响乐，四年中的每个细节变成个个音符。只是在毕业后的十几年中，随着自己境遇的变化，一遍遍在脑中演奏乐曲中的不和谐音符由少变多，由弱变强，逐渐变成主导，记忆中的大学也只剩下不甘，不甘于因为学校被人瞧不起，不甘于因为家境而畏缩的表现，不甘于自己那无疾而终的暗恋……

    也许冥冥之中真有造物者感应到了自己的不甘，成全了自己？本是个爱跟人辩论信仰的强无神论者王乐被自己穿越的现实生生教育成为了一个不可知论者。

    “你说我们的大学生活该是什么样啊？”吕硕仰头闭眼，沉浸在幻想中，“大学的美眉们，等着吧，本帅就要来啦！”

    王乐笑着看他发骚，也没再说话，周围玉米丛中、河道里的虫声蛙鸣声音更盛。

    两人推着车，穿过玉米地到了工作室的时候已经十点三刻，马上要十一点。

    王乐让吕硕先进屋，自己把电动车推到车棚锁上，在车棚看到刘一飞的本田踏板还在。平时一般刘一飞都会在八点换完班后清算一下收获，交代些事情就骑摩托返回市里，再在第二天赶在换班前骑小摩托赶来。

    到他停好车转头进屋时，就看到吕硕坐在冯泗河旁边冲他努嘴，朝着嘴撅的方向看过去，刘一飞正在最角落里，俯身指点着屏幕。

    刘一飞二十大几奔三的岁数，个头不高，长着张有棱有角的方脸，对他们这些人一向挺严厉，所以工作室人员流失率不低，也就冯泗河等几个宁城坐地户待得住，也敢在他发飙时回几句嘴。

    王乐过去把钥匙还给冯泗河，说了没电的事后和吕硕一起看他玩游戏，这一班本来是该排给他的，冯泗河算是代班。

    “小硕，你出来一下。”刘一飞指导完工作充个大辈，边往外走边跟着李自为的叫法喊吕硕，“还有你，你也一起。”又指了指王乐。

    王乐跟着进了角落里的办公室，左右打量。这间布置的不错，应该重新刷了墙漆，换了灯棍，比那两间亮堂很多。屋里摆着和李自为茶吧同款但小一号的办公桌、老板椅，刘一飞桌前端坐。靠门的位置突兀地放着一张钢丝床和被褥，这是李自为给吕硕安排的，他不愿意回家的时候就睡这里。前世王乐和吕硕关系到八月底临开学前已经铁得不行，趁刘一飞不在的时候来这屋参观过两回。

    “小硕，志愿报哪定了吗？”吕硕高考成绩创历史新高的事迹刘一飞也知道一些，拿这起了个话头。他面前摆着两套电脑，一套和工作室一样的主机屏幕，另外就是一部Thinkpad笔记本。这部笔记本刘一飞走到哪里都随身携带，型号是T60，是连想收购后今年刚推出的第一款产品，A面还印着三色“IBM“logo，王乐对此印象深刻。

    “定了，刘哥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吕硕回答，面色平静。

    “嗯，你舅舅给我打了电话，你……”刘一飞顿了一下，接着说，“大学生了搞一点社会实践也好，不过叔——我得提醒你，打金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水很深，你得多掂量掂量。”

    不知道李自为电话里怎么跟他说的，也不知道他怎么理解的，看来认为另起一摊的计划是吕硕闲极无聊，生的事端。

    “我知道了刘哥，没事！我个儿高，不怕水深。”吕硕继续装没心眼子。

    对身高敏感的刘一飞给刺了一下，神情变了数变，煞是好看。

    “那行，你们就用靠门口的那三台机器吧，不过人员得自己想办法。”多说无益，刘一飞决定不再跟小屁孩纠缠。

    “行，按您说的办。”吕硕应允，说着起身要出去，王乐也跟着转身。

    “你叫王乐是吗？”刘一飞看到吕硕突然的变化想起什么，突然出声问这个刚来几天的年轻人。

    “我是王乐。”王乐转头看他，自如答道。

    “……”

    “……”

    “没事的的话我就先出去了，还有工作要忙，刘总。”两人对视了几秒钟，王乐神情不变，继续说道。

    “你走吧。”刘一飞一张严肃方脸，配合沉默凝视，不需多余动作就能让工作室如王乐这般年纪小孩心理防线崩溃，乖乖承认自己不安心工作，偷偷QQ聊天，或者和上家仓库号私下联系，试图私自卖金等等，但今天却没看清王乐虚实，一阵对视反被他看得心里发虚。

    也许不是小孩瞎胡闹？看着两个刚出门的高大背影，刘一飞心中升起一丝危机感，低头看向自己的笔记本。

    出了办公室门又走出一段距离，吕硕兴奋地靠过来沉下声对王乐说：

    “来吧！现在就开始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