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落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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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不喜

    双手交叉于胸前紧紧拽着衣襟,用以裹住自己纤瘦的身子的岁寒,战战兢兢的向白茫茫一片的四周呼喊。

    “请问此处是蝶儿仙的墨客客栈吗?”岁寒问罢,便听着自己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客官要乘船吗?”前方的雾里轻飘飘的传出来一声女子温柔细侬的问话。

    岁寒想起越猴朗月与自己说过的话,他故作镇定地问:“何处来的妖物休要诓骗我,高山之上哪里需要乘什么船?”

    “呵呵呵.....客官如此确定吗?”听出岁寒的声音里全是害怕的女子,在雾里笑了笑继续问。

    如同小羊羔般战战兢兢的岁寒,扯着自己的衣襟瑟瑟发抖地回应:“我当然确定。”

    “哈哈哈哈……”雾里的女子又笑了几声,接着继续不慌不忙地道:“客官的水性看来不错嘛。”

    岁寒闻声便低头看去,他这才发现自己的下半身泡在了水里。惊恐得想要退回去的他一转身惊起水浪,一时间四下的雾气里便泛起哗哗的水声。

    一叶船头挂着红灯笼的扁舟上,穿着红衣画着浓妆的女子抬起纤细白皙的手对着眼前的空气轻轻一弹指,只见刚刚还笼罩在四下让人双眼迷离的浓雾便一下散尽。

    借着头顶上那轮血红的月,岁寒这才真正的看清自己此刻正身在一片环绕着高山流转的河流中。而那轮红月仿佛是镶嵌在高山之巅上的一盏指路明灯。

    这河很深也很清澈,不会下沉但也不能移动的岁寒可以看见湖面下有无数移动的巨龟。那些巨龟的龟壳像一把把巨大的锁环,上面缠着一根根细细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绑着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瓶子。这些巨龟仿佛是在拖着它们身后这些叮叮当当的尾巴,绕着这高山转动。

    “这世间有多少生灵将平生犯的错,铸成这一根根铁索埋在了往后不知何时会渡过的那条河底?当他们淌过那条河时,奔走了千载万载的川流却依旧未能洗净所有的罪过。”说话间扁舟缓缓地靠近了岁寒,扁舟上那翘着脚似水一般柔美的女子用手托着脸颊,俯视着船身下微微仰望着自己的岁寒。她一脸欣赏玩味地打量着浮在水里的岁寒,笑着温柔地问:“告诉我,是谁介绍你来我的墨客客栈的?”

    岁寒注视着面带微笑的女子想回复道:“是默言公子介绍我来的,他说这里姑娘你这里有所有出生在榕山的人族的全部信息。”

    “默言,你越猴朗月又在骗人了吗?”用手托着脸的女子暗暗地想了想,又注视着岁寒轻声道:“别说榕山,就连整个苍莫的人族我这客栈里都有,不过就要看客官你能不能给出我要的价了?”

    “我能给,不论姑娘要什么,我都给。”岁寒望着女子信誓旦旦地回复道。

    “什么价都愿意给,这么说来你要找的人对你很重要吗?”女子俯视着水里浮着的岁寒问。

    岁寒点头道:“对,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好吧,那她叫什么名字?”女子望着眼神坚定的岁寒问。

    “她叫苏紫灵。”

    女子慢慢地伸出手温柔地托住呆望着自己的岁寒的下巴,冲他的脸上轻轻呼了一口气,“好好地睡一觉吧,在梦里你就会知晓关于她的一切了。”

    香甜的风从河面上缓缓而过,女子的发丝轻轻的拂过岁寒的脸颊。那感觉就像是温柔的娘亲用自己柔软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孩子水嫩的面庞。岁寒慢慢闭上他双眸,如婴孩重回到娘亲怀里那般安心地睡了过去。

    “你确定没有看错吗?”坐在铜镜前让侍女梳着头发的苏蝶蝶一脸傲气地问。

    来回报消息的护卫恭敬地道:“小的看得很清楚,进入水灵院的就是乌羽氏家的几位小姐。”

    “什么小姐,不过就是一群水鸡罢了,就凭她们也想攀上水灵院和越猴家吗?”苏蝶蝶说着一把夺过侍女手中的梳子,猛地砸到其脸上骂道,“笨手笨脚的,都弄疼我了。”

    被梳子“哐”一下砸到鼻梁,震得脑袋里嗡嗡作响的侍女急忙跪到地上,捂着一下流出来的鼻血认错道:“奴婢该死,还请小姐责罚。”

    苏蝶蝶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侍女,满脸嫌弃地道:“你们都滚出去,别弄脏了我的地方。”

    苏蝶蝶发话后跪在地上的侍女急忙起身捂着鼻子,不敢叫一滴血落到地上的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一旁的护卫也忙行礼后,疾步逃了出去。

    梳头的侍女和报告消息的护卫离开了,就剩给苏蝶蝶戴头饰的侍女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给其佩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叫其将气撒到自己身上来。

    身后总带着一群侍奉自己的侍女的鲛氏进到屋内,望着满脸不开心的苏蝶蝶问:“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又惹我蝶蝶不开心了?”

    苏蝶蝶望着向自己走来的鲛氏,张开双臂抱住其的腰就开始撒娇道:“母亲,乌羽氏家的几只水鸡都跑到水灵院去了,你说她们是不是也在打月哥哥的主意?”

    鲛氏给了旁边拿着头饰的侍女一个冷冷的眼神,侍女便识趣地急忙走了出去。接着,她轻轻地抚摸着苏蝶蝶的头满脸不屑地说:“哼……就凭那几只水鸡也配与我的蝶蝶争吗?母亲现在就带你过去,叫她们那几只山鸡见识一下什么是凤凰。”

    听到鲛氏这么说了,苏蝶蝶马上露出欢喜的笑容道:“多谢母亲。”

    水灵院园中,一张张榻桌摆放在花圃间,清氏与越猴花零跟先到达的越猴明坛五兄弟以及乌羽氏的几位姑娘正一同用膳。院中看着清氏兄妹二人长大的老管事来到其身旁低声道:“大小姐,苏府的夫人和小姐来了。”

    清氏注视着老管事问:“她们来做什么?”

    老管事看了看旁边的越猴明坛几兄弟和乌羽氏的几姐妹,轻轻地笑了笑道:“许是以为小公子也在吧。”

    清氏想了想道:“那安排一下位置,让她们来一同用膳。”

    越猴花零望着在老管事离开后,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的清氏问:“怎么了?”

    清氏叹了口气望着越猴花零回复道:“表嫂来了。”

    越猴花零笑了笑道:“表嫂来了挺好的,你不觉得有她在的地方都要热闹些吗?”

    穿得花里胡哨就像一只花孔雀的鲛氏带着苏蝶蝶走到清氏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后,苏蝶蝶便用那副谁都好像不配被她放在眼里表情打量着乌羽氏的几位姑娘,然后满脸不屑地道:“你们乌羽氏平日不都是藏在闺阁中鲜少见人的吗?没想到今日出来得这般整齐,望着还真有你们要么待窝里,要出就出一窝的特点啊。”

    清氏见乌羽氏的几位姑娘似乎也不太想搭理出了名嚣张跋扈的苏蝶蝶,她刚要开口说话,只听乌羽氏家的大姑娘望着其微笑言:“平日我们多是在府中跟随先生学习如何与人为善,外出让旁人难受的机会自然就要少些。”

    平日总爱在外面嚣张跋扈,叫谁见了都害怕的苏蝶蝶望着说话讽刺自己的乌羽氏大姑娘冷声道:“哦,可我记得彤姑娘曾经好像是许过人家,不知道为何又会退婚啊?难道是对方不喜欢你的与人为善吗?”

    越猴明坛冷冷地看了看苏蝶蝶,又有些好奇地看向乌羽氏的大姑娘乌羽彤。

    乌羽彤望着揭自己伤疤的苏蝶蝶笑了笑道:“那不过是儿时结下的婚约,后因不合适便退掉了。”

    就在乌羽彤回答时,一副不屑听的模样的苏蝶蝶望着面前的汤嫌弃说:“看着一群水鸡坐在自己面前还不够,还喝这什么水鸡汤啊,不嫌腻得慌吗?”

    清氏握紧搭在膝盖上的手,看了看身旁一副觉得她家苏蝶蝶说得没错的模样的鲛氏,又望着其含笑道:“蝶蝶不喜欢喝这汤的话,我让人给你送份甜汤过来如何?”

    坐在清氏身旁的的越猴花零望着其握紧的手笑了笑道:“是啊,如果表嫂也喝不惯的话,就让他们一起给你送一份过来?”

    用手理着苏蝶蝶头上的发饰的鲛氏,连看也不看一眼清氏与越猴花零的道:“好啊,反正我们母女俩都喝不惯太腻的汤。”

    站在案桌前画画的清氏似冬日融入天地里的白雏菊,与天地相宜得神骨里透着一股醉人的美。可此刻看来,她苍白的面色却更像一条纳不了世间任何颜色的索命白绫。

    越猴花零看了看案桌上的画卷,又看向清氏问:“夫人还在生气啊?”

    “人家那乌羽氏的几位姑娘哪里惹到她们母女俩了,你听听她们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清氏说着放下手里的笔,拍着心口长长的舒了口气道,“我真怀疑她们就是故意来给我难堪的。”

    越猴花零轻轻拍着清氏的后背安抚说:“好了好了,她们母女俩的性子向来就是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

    清氏闭上双眼想了想,然后睁开眼说:“不行,我得让阿遥先去堵住月儿劝劝他。”

    越猴花零望着清氏疑惑地问:“你要阿遥劝月儿什么?”

    “劝他离那母女俩都给我远些。”清氏说罢,便转身往水居走了去。

    越猴朗月感受到在船底拍打的水声后,离开房间走下船来到渡口边垂柳林立且僻静的河道旁的木台上,眺望着河面下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的水柱。从河里如水蛇般爬上来的水柱,在他脚下的石阶上停了下来,只见水柱慢慢地变成了清水君的模样。

    凉凉的河风拂动着清水君轻盈的衣摆,他只要每次遁水眼眶里的眸子就会变成一蓝一红的一对的异瞳,眼尾浮出的一条淡蓝色波纹深入到鬓角里,仿佛在他那满头飘逸的青丝下藏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

    清水君轻轻地晃动着手里满是绯红落花的折扇,用那双勾魂的眼望着越猴朗月笑着发出轻柔的声音。

    “月儿,好久不见啊。”

    越猴朗月俯视着跟前与自己热情招呼的清水君,一脸笑容的问:“你应该又是从水居跑出来的吧?”

    清水君轻轻地偏了偏头摇着扇子,仰望着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越猴朗月满脸不悦地道:“都怨你父亲骗我回水灵院,让我被你母亲关进水居反省。”

    越猴朗月看了看清水君,一副不惯着其的模样冷声道:“父亲不会无缘无故骗你回去,母亲更不会无缘无故地罚你,一定又是你四处哄骗年轻姑娘,让人家寻到水灵院去了。所以这一切只能说是你活该,是你咎由自取。”

    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向来就没有什么脾气的清水君听越猴朗月如此说也不生气,倒还慢慢在脸上露出大度的笑容说:“罢了罢了......不与你说笑了,这次是阿姐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放我出来的。”

    越猴朗月看了看盯着自己的清水君,他将手抱在胸前笑了笑态度温柔了些许问:“将功赎罪的机会,母亲让你做什么啊?”

    清水君注视着越猴朗月笑着道:“劝你啊。”

    越猴朗月盯着从未与自己黑过脸的清水君,迟疑了片刻问:“劝我,劝我什么?我不是明日就到水灵院了吗?”

    清水君轻轻将摇晃着的折扇合上,两只手托着扇子盯着越猴朗月一脸的宠溺地说:“阿姐当然知道你明日到水灵院,所以才让我赶在你到之前,带你去蝴蝶谷见识一下啊。”

    河风躁动,拨弄着周遭的一切。

    越猴朗月抬手拔了拨被河风撩动着,遮挡住自己双目的柳条一脸震惊地问:“母亲竟让你给带我去蝴蝶谷见识?”

    “阿姐就让我来劝你,带你去蝴蝶谷当然是我的意思,”清水君说着微微俯身用手里的扇柄轻轻地敲了敲越猴朗月的胸口,挑了挑眉问:“看我对你可是很够意思啊?”

    越猴朗月缓缓用扶柳条的手推开清水君的扇柄,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一脸怀疑地问:“等等......母亲究竟让你来劝我什么了?竟能叫她同意你带我去蝴蝶谷见识。”

    清水君用手里的折扇趁越猴朗月不备勾了一下他的下巴,注视着其道:“自然是你的大事。”

    越猴朗月注视着盯着自己的清水君想了想问:“是苏蝶蝶吗?”

    清水君望着越猴朗月笑了笑道:“当然就是她了,不然谁还能让你母亲如此着急上火。”

    “我上次与她见面时说过,等我再见到她的时候,便是我与父亲和母亲介绍自己钟意之人的时候。”越猴朗月看着盯着自己的清水君笑了笑说。

    一听越猴朗月的话,清水君惊恐地问:“你这家伙真喜欢那骄纵跋扈的丫头?真准备娶她来气死你母亲吗?”

    “我只是说自己介绍钟意之人,可没说是她啊。”越猴朗月一脸笑容的望着清水君回复。

    “那你小子是在耍她咯?”清水君愣了片刻,用扇子顶着自己的额头思考了一下问。

    “我哪里耍她了,我可是把她当成能分享自己的喜悦的人。”越猴朗月望着清水君笑言。

    “啧啧啧……你这小子,我怎感觉你这是在玩火啊?”清水君注视着越猴朗月有些担忧地咂舌道。

    越猴朗月看着清水君那一脸严肃的模样,笑了笑问:“为何如此说啊?”

    一想到自己的表兄和那鲛氏就头皮发麻的清水君提醒道:“苏蝶蝶可是我那两个蛮不讲理的表兄与表嫂的掌上明珠,就算她要夜空中的星宿,他俩都恨不得去给她摘来。你现在这么招惹她,只怕是没那么好脱身的了。”

    “我又未承诺她什么,他们再蛮不讲理,也不可能按着我的头让我娶他们的这掌上明珠吧?”越猴朗月拿起落到自己肩上的柳叶看着,一脸无所畏惧地说。

    “我希望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能这么轻松的面对,”清水君注视着越猴朗月说着,一下又想到其方才的话道:“对了,你说介绍自己钟意的姑娘,那你带姑娘来了吗?若是未带的话,就与我到蝴蝶谷赶忙找一个去。”

    越猴朗月眺目望着似乎在焦急地找着什么的姜九言笑了笑道:“你说呢?”

    清水君望着越猴朗月目光落及的姜九言,轻轻合上扇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钟意自家山神,眼光还不错嘛。”

    “那当然。”越猴朗月含笑说罢,便往一旁的泥道走了去。

    “姑姑在找什么?”越猴朗月走到姜九言身旁望着其问。

    看到越猴朗月后,姜九言满脸焦急地道:“方才在市集上买东西时青凤看见抓走她妹妹的人,于是自己追了上去,白公子怕她再像之前那样被抓住就也跟了去,让我来找大人你和牧鱼去帮忙。”

    “你跟着我做什么?”躲在岩壁后的青凤望着跑到自己身旁来躲着的白音落冷声问。

    爬在青凤身边的白音落看了其一眼低声道:“我来叫你莫要冲动,姑姑已经回去找越猴大人他们来帮忙了。”

    听白音落说了之后,青凤看其的眼神才稍微友善了一些。

    白音落俯视着在石壁下方的石林间休息的画龙等人,坐在石林的阴影下纳凉的画龙正擦拭着手里的夺命,其他人则是有的坐在凸起的石块上聊天,有的背靠在石柱上闭目养神。见他们不过是普通的人族于是低声问:“他们也不过是普通的人族,上次为何能将你弄那样啊?”

    “你们人族奸险狡猾又卑鄙无耻,你不知道吗?”青凤望着仿佛是在质疑自己的白音落,冷着脸回复说。

    白音落白了一眼青凤,低声嘀咕抱怨:“早知道我就回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