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接受爷爷离去，但绝对！不是这种方式……”

    “你这孩子，你咋这犟……你就当是成全爷爷吧，枭枭？”

    赵九生苦劝孙子，百般解释，自己离去是身不由己，命中定数，然赵枭静听半晌，却只说出冷冷一句。

    “爷爷走了，可还会想我？”

    “枭枭可是我的宝贝孙子，爷爷到那边，哪可能不挂念呐？爷爷也想早日回来，带枭枭去坐飞舟，去找你爹爹呢。”

    “好……好……好！我也会想念爷爷的……”

    赵枭说罢，踱步走到高椅前，缓缓坐下，他双手抚额，擦拭着泪眼，心中已然接受了爷爷要离去的决心，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弱小无助，什么也改变不了。

    “枭枭长大了，爷爷高兴呐，哈哈……”

    爷爷见他安稳下来，伸出一手轻捋其头，口中霉烟不停，笑得灿烂，他任由爷爷轻抚，浅浅问去。

    “爷爷走后，我能进书房去吗？”

    “当然可以了，枭枭今后想看什么书，爷爷都不会再约束你了。”

    在爷俩二人睡觉的小屋旁，有一间堆满书籍的矮屋，赵九生一直不让赵枭随意靠近，孙子自然听话，从未闯过屋门，只有平日爷爷得空，才到书屋取来几册卷书，亲口教他识字。

    “枭枭，这是书房的钥匙，爷爷八年的工钱，大半都耗在这屋里头嘞，你在里面，一定不会孤单的。”

    赵九生从袖袋间取出一串细绳，绳上栓一铜钥，他亲手递交给孙子，继续说道。

    “这次当官的请我，是给了报酬的，我托他在仲天学城给你求了个名额，现在正是休假期，一月后才开城，到时候就有人带枭枭去学城念书了。”

    “仲天学城？什么地方？”

    “仲天学城是北韩六大学城之一，在我们阎州旁的羡州境内，没有多远的。”

    “我……我不上学城，我去学堂学习就好了。”

    “那学城可比学堂大多了，顾名思义呢，就是专门给学生修的一座城，你到那念书，能了解的更多呐。”

    “要念书，天下哪里不都一样吗？”

    “枭枭，学城里的学生，大多是官权宗室，能从里面出来的人，前程都大有去路，你念书用功，是能考去皇城当官的。”

    “皇城？”

    “就是我们北韩族皇待的神州境内，那里可不像我们这偏僻小村，繁华得很呐。”

    听到此处，赵枭脑中顿时炸开，他想起爷爷说，此次征兵是族皇下令，若自己将来进了皇城，是否能劝阻族皇废除此令，让天下人少受苦难？

    “爷爷说的有理，好！我去学城，我一定要去学城念书……”

    赵枭说完连忙起身，光着膀子便想朝书房走去，爷爷见他这般心血来潮，不禁疑问。

    “枭枭，你去哪？”

    听爷爷问来，赵枭这才回神，想起爷爷今早还要赶路，他缓缓转头，鞠身一问。

    “爷爷，今早我陪您上镇吧，路上还不孤单……”

    “好好，枭枭，你去穿个衣，咱就走。”

    待赵枭去了寝房，穿了外衣，爷孙俩便随着集结在村口的队伍一起出发，走了大半晌才到柳岐镇上。

    今日征兵，镇上早已人满为患，街边小摊也聚满人流，好不热闹，爷孙俩拜别村民后，便挤进了人海中去。

    “爷爷，我们去哪？”

    “天舰来还要等些时间，咱去山河堂。”

    “山河堂是哪儿？去那里做什么？”

    “买烟。”

    爷孙俩手牵手，挤了半天才到目的地，只见山河堂也是人挤着人，热闹嘈杂，赵九生牵紧孙子，半推半挤地走近前台。

    “哟，九爷！您来了。”

    “诶，阿华，我订的尘烟……”

    “早就备好了，九爷您拿好。”

    赵九生话未说完，便只见柜台年轻小二取出一裹烟包，递交给赵九生，这是他前几日订好的上品烟货。

    “这是银两，你清点下。”

    “九爷哪里话！您的为人我们还不放心吗？诶？您今个咋带孙子上镇了？”

    “娃娃要送我一程嘛，咋能不带？”

    “是叫枭枭吧？九爷您孙子怪俊嘞。”

    听小二如此说来，赵枭顿时脸红，含羞低头，爷爷见货已到手，正欲牵着孙子的手离开，可身后突然一只粗手推来，将他手中的烟包撞落在地。

    “老东西！取个货磨磨唧唧的，没看见身后这么多人吗，瞎耽误什么？”

    只听一声怒呵，赵枭抬头望去，是一个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他不觉畏惧，张口便骂。

    “你个没教养的大人，爹娘没教过你尊老爱幼吗？”

    “你这小鬼，怎么说话呢！”

    壮汉怒罢便要挥手，赵九生见情形危险，瞬间抱过孙子，捂在怀中，细声说道。

    “枭枭，在外头不要乱说话。”

    壮汉见状，略感一懵，这老汉动作这么快吗？他正欲再出手伤人，只见赵九生拱手说来。

    “这位大爷，小娃娃不懂事，您莫怪孩子，我不该耽搁大爷时间，我，我这就走，咳咳，吭！吭！吭！”

    赵九生说罢，便突然猛咳起来，赵枭慌神不已，连忙轻锤腰背，让爷爷好受些，但这一锤不要紧，更严重了。

    “吭！吭！吭！喝～吭……”

    “爷爷，您怎么了，伤到哪了？”

    眼前此景，仅仅发生在几个眨眼之间，迅速就吸引了堂内所有人的目光，众人察觉不对劲，纷纷起哄。

    “你这大老爷们，怎么欺负老大叔和孩子来了，真不要脸！”

    “就是就是，也不嫌害臊。”

    “难怪人家娃娃说你没教养，原来是身上的肉白长了。”

    一时间，堂内各种言论纷纷朝那壮汉袭去，他自是一脸极懵，方才还见这老汉行动极为迅速，咋现在成这一出了？

    “我哪有欺负这老头？他占位不走，我推他一把怎么了？”

    “我都看见你动手打人了，你还狡辩！真是不知羞耻。”

    目击证人太多，任由他百般巧口，也无法脱罪，柜台小二看得更是一清二楚，张口说道。

    “他还要动手打孩子，大家都看见了吧？”

    “看见了看见了，真没本事。”

    众人百口齐说，骂得那壮汉狗血淋头，他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见赵九生仍在猛咳，赵枭双眼已然发红，吓得他怦然跪地，连磕带拜。

    “老大爷，是我不好，误撞了您，您快起来吧！求求您了！”

    他这一说不要紧，说完赵九生当场就昏了过去，不省人事，见此情形，赵枭大唤一声爷爷，随后攥紧拳头就朝那壮汉打去。

    “你还我爷爷！”

    一拳击中头颅，那壮汉竟猛然摔身倒后，顿时迷茫，我是谁，我在哪？他一时间感觉头胀，意识竟有些许模糊，他晃了晃头，这才清醒，回想刚才那一拳，他简直不敢相信，要不是自己练了几年铁头功，今天就让这小子开了瓢了。

    “你敢打我？你……你个小鬼！”

    “怎么？你敢动手！你知道这位老爷子是谁吗？”

    壮汉跌跌撞撞正欲起身，柜台小二连忙站到身前，护住爷孙二人，继续说道。

    “他是我们柳岐镇柳老爷钦点的九爷，你要不想惹麻烦，现在赶快滚！”

    “啊？九爷？”

    “你不要走！啊！”

    只见赵枭拿起地上烟包就要向那壮汉砸去，四五个人竟拉他手不动，惊叹这小子力气像条牛，壮汉见状，回想起刚才那一拳，这小子确实有些古怪，又看那双红瞳诡异，吓得他连忙磕头。

    “九爷！九爷！我不该惹您！我这就滚！我这就滚！”

    壮汉说罢，连忙掏出袖袋中的银两，交于柜台小二，随后爬地起身，急冲冲就要朝堂门口走去。

    “快来人啊，有人丧尽天良！欺负老人孩子了！”

    壮汉刚走出堂门，四周便涌来路人，大家都是这柳岐镇十二村各地的村民，闹得这般动静，这家乡偏地，他恐是没脸待了。

    待壮汉离开，堂内霎时充满笑声，柜台小二亲自搀扶着赵九生上到闲房，躺在空床，赵枭心魂未定，慌神乱问。

    “大叔，爷爷他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枭枭啊？你爷爷他没事。”

    “没事？”

    听到此处，赵枭不解，只听柜台小二轻唤一声，赵九生便睁开了眼，孙子一把扑进怀中，哭唤着爷爷。

    “好了好了，枭枭，爷爷还活着嘞。”

    赵枭听此，仍未止哭，赵九生好生安慰，才使其安稳。

    “九爷，这是您的伤钱。”

    “哦？那人留的我不能要，你且收下，犒劳堂中伙计吧。”

    “谢九爷赏钱！小人还有事忙，先退了。”

    柜台小二说罢，便躬身一礼，退下闲房，赵枭此刻心中仍未明了，疑惑问去。

    “爷爷，刚才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

    “爷爷，您笑什么？”

    “难道枭枭没看出来什么吗？”

    “我……没有……”

    赵枭当时一心都在爷爷身上，哪有心思顾及其他。

    “那你现在再想想，爷爷当时为什么不还手？”

    “为什么不还手？嗯……”

    赵枭回想刚才一番，又联想后续发生，顿时大悟，不禁惊呼。

    “哇爷爷，您是怎么想到这一招的？”

    “呵呵呵，他推我一手，我要敢还回去，事情闹大了，骨架子还得让他卸一副，但我见他面生，定是不知我有无患病，所以我放低姿态，故施演计，一来博大家同情，二来占优胜之理，就光是大众的口舌，都足以将他击垮咯。”

    “好计啊爷爷！您真厉害！”

    “根据此事呢，爷爷想让你明白，有时不是什么事都能靠动手解决的，这脑子好使，才更为关键呐，你现在还担心爷爷到那边会出事了吗？”

    “不会了不会了！”

    赵枭随爷爷八年，只来过三次镇上，他极少接触爷爷在外的生活，今日所见，使他幼小的心灵极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