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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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还可一战

    伍长弟弟闷哼了两声,他抬头看一眼死状极惨的什长,再次泪眼朦胧。一什长没有在敌人手中,却死在自己人的斧下,这让他对族群的认同感、归属感瞬间崩塌。他停止前行,对于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很是茫然。

    一走了之?天下那么大,危险那么多,他又能去哪里,能走多远?不如一死了之。但他如果自我了结,既对不起死去的哥哥,又对不起驰援过来的什长。那就让人代劳吧。去追已经跑开的杀凶仇人?注定是追不上了。不过,巫还在那里给人处理根本就不致命的脚伤。他托了托哥哥的屁股,阻止下滑,继续前行。巫不过来,他就过去,和之前一样,但又不一样了。

    姜名和两头狼转向后的好处在于可以看到飞斧,躲闪起来相对容易许多;坏处在于她们还不能拉开安全距离,仍然处于危险之中。

    右翼二什长和他的手下们在斧子飞过他们头顶后,起身、助跑、投矛,一气呵成。十支飞矛就像狼牙一样参差不齐、互不妨碍,而且还打了个提前量。

    姜名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她之前没有考虑到狼侧身后暴露给敌人的部位更大、要害更多。但后悔无用,她只能尽力拦住可能会对狼造成伤害的飞矛。她在躲避飞斧的同时,挥舞短矛挑开、拨走、打落三支飞矛,扔出匕首打偏一支飞矛,一时间她只能做这么多。

    白狼躲过三支、断尾狼躲过两支,有一支飞矛撞上坠落的飞斧,矛头应声而断,矛杆由后向前翻转着掉落下来,但飞斧却获得了新的前进动力,又往前飞了一截。断尾狼听到突如其来的石器撞击声后本能地扭头,没有保持好平衡滑倒,腹部暴露出来,被另一把斧头破腹而入。没有骨头防护的柔软腹部是狼的弱点之一,断尾狼第四次受伤,终究是难逃一死。

    至此,有四头狼战死,北人有二十一人战死,其中有两人是被族人误杀。

    听到惨叫声,姜名和白狼止步滑行并回望断尾狼,被八个亲卫追着的没左耳狼不敢停步,转了一个弯,顺势看了一眼。左翼第二伍投来的一支飞矛扎进断尾狼的脖颈,还有一支飞矛奔着白狼、两支奔着姜名而去。

    可怜的断尾狼再也不会感受到疼痛了,临闭眼前,看着白狼躲过飞矛,姜名侧身滑行、躲过一支飞矛、伸手截住一支飞矛;白狼扬天长啸,不再有飞斧和飞矛招呼过来,应该是已经脱离了危险;没左耳狼在不远处回应,但它的叫声不是凄凉,而是有些凄惨。

    亲卫不能脱离族群太远,更不想跑到姜名和白狼逃跑的路线上,便定下一个策略:四人将火把往前一扔,待它转弯或跃起躲避时另外四人再投矛,一次不够就来第二次,命中的可能性会大很多。他们的策略奏效了。没左耳狼的左耳朵眼有血冻结,影响听力,被一支火把敲在左肋上。不过,怕火的它受到刺激,速度激增,反倒躲过了剩下的杀招。之前为了引诱亲卫到岸边的陷阱,它的速度放慢了许多,提速之后,它迅速拉开距离,打了好几个滚才将火灭掉。

    白狼见亲卫手中已无火把和长矛,便杀向她们。亲卫见状,掉头就跑,连武器都不去捡了,先跑过其它人再说。白狼扑倒跑得最慢的那人,一顿狠咬。冒着烟的没左耳狼调头赶来,没有去追倒数第二个亲卫,而是与白狼合力咬死此人,然后跑向姜名。

    刚刚损失第四头狼的姜名双手不由自主地发抖,倒不是害怕,而是被气得。当她伸出双臂将矛头指向敌人的时候,就像是在一个接一个地数人头。

    两翼的一什长都已死,左翼第一伍被打残,右翼第一伍被全灭,虽然第二伍都没有减员,但已无斗志,没有崩溃而逃就好不错了。左翼第二伍着急忙慌地跑向他们的什长,二伍长一边跑还向“刀斧首”怒吼:“没长眼?白吃吗?”随即哑然,他们确实没怎么吃东西。第五人捡回一支短矛,虽然没有伤敌的把握,但还是出手了,算是敷衍了事,连结果都不去看,便去追上自己的队伍。另外三人有点后怕,要不是他们被胆小鬼绊住了,他们有可能就会挨上一斧子;右翼第二伍手头上的武器不够用了,自然不敢去追击,而是分散开来去捡武器,不紧不慢地拾起两支短矛和几把刀再缓缓起身,被“刀斧首”和族长越过,不用直面敌人,松了一口气。

    “刀斧首”们赶到正缓缓起身的右翼第二伍那边,或扶额,或捂脸,或低头,或拍着憋闷的胸口,不忍直视被他们误杀的右翼一伍长和左翼一什长。赶过来的族长分别踢了一什长一脚,用权杖指着二什长,怒喝道:“傻愣着干什么?上啊!”然后她望向溃逃途中的亲卫,吹鼻子瞪眼,不过她们回来也好,没有她们在身边,她有些不踏实,于是便没有出声喝止。

    两翼的二什长都还健在,并且他们的手下至今都没有折损,没有不去追击的理由。而且,他们所见略同的是那女人能对付一伍,不过能对付得了一什吗?如果顺利的话,两什会合在一起,到时候用人堆也得堆死她。他俩都不是什么孬种,敢为人先,只不过左翼二什长偏激进,是被族长按在二什长的位置上,省得惹祸;右翼二什长则是偏保守,确实适合这个位置。当他们被姜名用矛头指指点点的时候,左翼二什长见此情形便又生起了暴脾气,带着手下加速滑向姜名,嚷嚷着:“小样的,还敢用矛头指着我?”而右翼二什长只是高喊:“跟我上,杀啊!”他既是给自己鼓气,也是给手下壮胆。他们此前都目睹了姜名弄瞎左翼一什长的情形,有些犯怵。右翼第三伍和第四伍不愿去触霉头,用刀和匕首怎么能拼得过短矛?但是他们如果不上,那什长必定是在送死,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但是放慢了脚步。

    被胖揍一顿的胆小鬼十分委屈,却只能忍气吞声,惹不起还躲得起吗?于是他爬起来后到别出去,把自己从战场上摘出来,冷眼旁观。

    伍长弟弟自顾自地往前走,既不管擦肩而过的左翼第二伍,又不顾身前掠过的左翼第二什。

    姜名在用短矛指点北人的时候判断了一下形势:“刀斧首”手中已无斧子,威胁不大;左右两翼还敢前来追击的人都没有持矛,而且大概有一半是女人,假如再有一半是生过孩子的,那如果让两头狼去袭击她们的孩子,她们能不救?只要她们离开这里的战场,那和溃逃就没区别了。临时作战计划她已有了大概,余力留有一半,还可再战!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她扭头望向两头狼,确认过眼神,便重返战场。

    这正中左翼二什长的下怀。如果她和狼继续逃跑,他就会想法设法激怒她们,比如砍掉刚死的那头狼的爪子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扔过去,这能忍得了?不过姜名和两头狼折返回来,正合他意。有仇就得当场报!

    姜名没有着急将短矛投掷出去,那样顶多能杀两人却不能退敌。而如果双矛在手,那始终是个威慑。但她也不会死攥着短矛不松手,都是要见机行事。她先将双矛挥舞出花来,冲向最近的、左手边的那十一人。在姜名看来,花招好看但不实用,不如简单的杀招来得干净利落。但此一时彼一时,这个花招还是很能吓唬人的。这不!右翼第二什就被唬住了,开始急停。姜名再转向右手边的左翼第二什,尽管矛花舞得越来越得心应手,却没吓到左翼二什长。他俩越来越近,不躲避,不跑偏,看谁先认怂。

    不过当两头狼追上姜名的时候,之前还叫嚣的左翼二什长一声不吭,神情严肃,但却没有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意思,而是迎难而上。他倒下又如何?还会有后来者。去见祖灵他都敢昂首挺胸、大着嗓门说话。

    姜名将一支短矛抛向两人之间的半空中,然后手臂一挥、指向去捡长矛的妇幼,并喊了声:“去!”那支短矛就是一个诱饵,那人能否忍住去夺短矛的诱惑,她还不得而知;但她很笃定,两头狼是在攻敌所必救。两头狼得令,开始向她们那里奔袭。

    左翼二什长原本以为姜名会先向他投掷出一支短矛,他的双臂摆动的幅度小、频率快,做好用手臂挑开飞矛的准备,却没想到她轻飘飘地抛出一支短矛。就这?这要是能伤到他,他还不如自己一头撞死。不过,他懂得“敌减我增”的效果如何,所以这个这支短矛他势在必得。他有两种选择:要么继续往前冲,然后跳了起来,伸手去抓短矛;要么就是减速滑行,然后接住短矛即可。他选择了后者,他又不是傻子,看不出来那女人是要等他跳起来无处借力后再给他致命一击吗?原本还在为自己机智地识破敌人阴谋而感到沾沾自喜的左翼二什长,嘴角还没来得及咧出满意的弧度就被打脸了。她想要做的也只是迟滞他们而已,这样两头狼可以安全地从左翼第二什和第二伍之间穿插过去。而她根本就没有将最后一支短矛向他投掷过去的意思,反而是将矛头刺入冰面,帮助她更快地止住身形。

    右翼第三伍和第四伍随着他们的什长减速,却不知为什么,或伸脖子或挪出半边身子来张望,却发现两头狼转而奔向妇幼那边,便大声示警。有人慌了,脱离队伍,赶紧去救她们的孩子,十人当中一下子就跑走四人。此外,右翼第二什跑走五人;“刀斧首”跑走三人;刚逃回到右翼第二什和“刀斧首”之间的七个亲卫还没喘匀乎气,又开始拼命地跑;左右两翼第二伍当中虽然只是各有一个女人,但他们全员出动,救人要紧。不管是之前逃亡的、怯战的,还是怀疑人生的,一下子都像是换了个人。而那些妇幼听到族人的示警,再一回头,看到两头狼杀向她们,小一点的孩子哭着喊妈妈。

    姜名对此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又不是她存心和这些孩子们过不去,但对于那些大人,她是存心的。她止步于一把斧子旁,将已经掉了矛头的短矛随手扔在一边,提起斧子向后一摆,扫一眼下一个斧子在哪里,再往前一荡,在将它由下往上扬起的时候再用力投出,让他们也尝尝飞斧的滋味,报仇就是得你来我往嘛。继续向她冲来的左翼二什长盯着她的动作,再皱着眉头扫视了一下战场上散落的斧子,大喊:“小心飞斧!”然后偏头躲过第一把斧子,然后身形忽快忽慢地躲闪接二连三的飞斧。风水轮流转,“刀斧首”们开始抱头鼠窜。如果只是他们,他们还能四散开来而不显慌乱。但七个亲卫从他们身后,五个右翼的女战士从他们身前拼命跑去救孩子,这就有了冲撞。

    姜名看哪里人多就把斧子仍向哪里,并尽可能干扰左翼二什长,不能让他轻松近身,终于等到了他第二次犯错。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飞斧上面,忽略了脚下,踩中姜名之前顺手一仍的矛杆,滑倒了。同样的错误他犯了两次,这次不再是丢脸,而且丢命。

    再没有人敢步步紧逼,她有时间归拢斧子,再紧接着投掷而出,命中率上升,直至敌人散得越来越开,离她越来越远,便很难再有成效。而她的力气已经所剩不多,不急着叫性命无忧的狼回来,而是站在原地歇口气,然后她就看到这一幕:伍长弟弟谋杀巫,成功!然后他就被身旁的人乱刀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