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结冰，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一些之前不敢渡水的动物不再被水阻隔，不时会有动物南下，使得仍然栖居在南岸的人的日子还过得去；坏处是这也方便了北人南下，势必会惹出人祸。但所谓的好坏只是立场问题。对于北人来说，好处就是方便了他们南下，坏处就是他们的猎物更容易逃命。

    虽然他们目前还没有碰见北人，但要是天真地以为以后也没事，那就离死不远了。

    晚饭过后，姚起负责守夜，之前说过的话得做到。姜名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现在姚起也算不上是盲人了。姚起对声音的敏感度远超常人，而且地上有雪，人或动物走动不可避免地会发出声音。如果他的感知距离能够再远一点，那他就是守夜的绝佳人选。

    姚起先去岸边巡视一遍，没有发觉什么危险。姚起之前吸收的巫气就是通过肺部进入血液，随之流转。血液中的巫气未饱和时，巫气可以随便吸收。但如果巫气饱和了，血液流回肺部后，一部分巫气就会从血液中冒出，在呼气时流失。他慢慢地呼吸，想让巫气浪费得少一点，他争取在守夜的时候能够找到前进的路。

    姜名也没闲着，她在思考如何对付假想敌。假想敌是任何一个途经她们领地的北人部落，他们携带的食物已所剩不多，又很难狩猎到猎物，然后踏过冰河，看到自己这里养了一些牛羊，足够让整个部落饱餐几顿，让人眼红、流口水。而守在这里的就那么几个人和几头狼，很容易让他们产生烧杀劫掠的心思，纵然他们会有伤亡，但只要成功，收获是巨大的。

    姜名在想：“如果我们为了躲避人祸而选择迁徙，先不说姜山还太小，就说那些牛羊还野性难驯，毕竟不是从小养大的，赶起路来它们四散逃跑，就够让人头疼的了。如果把它们都杀了，我们又带不走那么多肉。就算我们咬咬牙，不要它们，轻身上路，可是如果在路上和人交战，我们还是跑不掉的，他们寻着雪地上的脚印就会找到我们。”

    姜名打定主意：“还是得待在这里。不过，既然山中的鬼东西和残魂都已被消灭，那我们可以搬到山上去住。这样就算有人来犯，在山上防守要安全一些。不过冻土很硬，不好打地基，倒是可以搭建雪屋当作临时住地，就算塌了也压不死人。”

    姜名对女儿们说：“老大，你还得做一些武器。我有种预感，我们很快就会对敌了。老二、老三，你们明天和我一起去搭建雪屋，以后我们要在山上住。老四，你帮你大姐看孩子。”

    安排完毕，姜名拿着一根树枝，带着狼出去溜一圈，检查一下陷阱，并让它们通过尿液和粪便来标记所有陷阱，重新记住陷阱的位置。然后她用树枝扫雪，把自己的足迹抹去。最后她只带两头狼回去，剩余四头狼就在外自行游猎，也相当于巡视四方。

    回到院子里，姜名看着姚起有些举止怪异，他在把双手托在腹部，缓缓向上，到了胸部则翻手，缓缓向下移动，直到胳膊甚至再翻上向上，如此反复。姜名问：“你这是干什么呢？”

    姚起停下动作，说道：“我在找一个能够把巫气储存在体内的方法。而且呼吸慢一点，就感觉没那么冷了。”

    “傻孩子！你不用在外面一直待着啊，把自己冻坏了还守什么夜，还怎么想办法？你就在房子里待着，有动静就出来看看就成。”

    “呃，我在你眼里原来还是个孩子啊！”

    “是啊，跟姜土一样，虽然你们都成年了，不过在我眼里还是孩子。”

    姚起不想被这样定性，而是郑重地说：“可是，我喜欢你啊！”

    “何必说出来呢？”姜名叹口气，接着说：“我不让你叫姚明，意思就很明显了。”

    “为什么？”

    “我比你大很多。”

    “年龄是问题吗？”

    “对我来说是的。我不会再生孩子，岁数大了，不折腾了。而如果你和姜水在一起，我想应该会很不错。你以后要是还喜欢我，那就把我当作你妈妈吧。这种喜欢，我可以接受。”然后她就转身回房。

    被拒绝了的姚起有些沮丧，之前怦怦直跳的心脏也平稳下来。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有些话憋着不说，难受！而说完了，也不痛快。他也只能转移一下注意力，不再纠结于此事，还是想想怎么提升自己的感知范围才是要紧正事。

    不过姜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想起一个问题要问姚起，便问道：“你能治疗我们的暗伤，那你不能把你的眼睛治好吗？”

    “之前试过，不行。可能有些东西没有就是没有。”

    “可惜了，你要是能看见，就会晓得姜水长得蛮漂亮的。”

    “我见过了。未来的我附身的时候，还有后来我获得那鬼东西的记忆，我都看见你们了。”

    “哦，我想起来了，也刚想通一件事情。未来的你早不来，晚不来，在这个时候来，是为了见我最后一面吗？我这是很快就要死了吗？”

    姚起心里一紧，他只是以为未来的自己要死了，回来跟她们道个别，但从来没有往这个情况来想。他安慰道：“不会的。未来的我给了我神赋，我可以看见你们看不到的，应该不会被埋伏。现在我还恢复了巫力，你受伤了我可以治。”

    “如果我真死了，我的孩子们就托付给你和姚汉，你们向西逃还是向东逃都行。血亲复仇就算了，我倒下之前多拉几个垫背的。”

    望着姜名离去，姚起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我能护她周全吗？现在的我未必。”于是他逼迫自己，今晚一定要增强感知力。

    姚起并没有回房，而是走到离墙十九步远的地方，再走出一点点距离，转身回望，看不到墙。他站定，专心调整自己的呼吸和意念，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

    “如果我的魂体能够像我呼出的气体那样，能离开身体，然后再吸回来就好了。”姚起试了一下，但以失败告终，魂体将要出窍的时候像是被无形的手拉回身体。看样子，等魂体自身的力量再大一些才有可能魂体出窍。

    “那如果不全方位地感知，而是只感知一个方面呢？”姚起转变一下思路。

    起了这个念头，姚起果真可以只感知一个方面，他能看到墙了。于是他在后退几步，找到临界点，算起来，他的单方面的感知距离可以到二十五步。他在原地转一圈，也能相当于全方位的感知。

    “如果我宁愿减少感知时间，也要进一步增加感知距离呢？”姚起试了试，没能成功。他不信自己做不到，只不过是没有找到方法。他得先确定源头，再找到方向，方法总会找到的。

    “正常人看得见，盲人看不见，我介于两者之间。视觉是一种感知能力。”

    “正常人在有日光、月光或是火光的时候看得见，少光的时候看不清，无光的时候看不见。由此可见，视觉是一种感知光的能力。”

    “那我感知的是什么光？肯定不是日光、月光或是火光，那应该是东西自身发出的光。这样看来，万物生光。那么，我的视觉是一种感知东西自身发出的光的能力。”

    “吸收了巫气后，我的魂体高大、结实一些，感知范围增长了。也就是说，不管我用什么方法使得魂体强大起来，我的感知距离就会增加。”

    确定了方向之后，就需要找到方法。姚起暂时能想到三种：“想要让魂体强大，第一种方法是吞并鬼魂，不过得否掉，未来的我在我吞并那鬼东西之后把我的魂体切成两半，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不是正路。不过如果可以救她，不是正路我也要走；第二种方法是吸收巫气，这个可行，不过我现在的身体和魂体已经吸饱了，我需要再想办法能够让身体和魂体能够容储存巫气；第三种方法就是提升为巫，这个一定可行，不过我不知该如何提升，这个以后再想。第三种方法是第二种方法的延续，当我体内存有足够多的巫气以后，魂体足够大的时候，我才有可能成为巫。”

    姚起的巫术是偷学到的，原部落的巫在给传人讲解巫术的时候，他在远处偷听。他们也没想到离那么远，姚起还能听到。而传人在鬼神沟通不了以后还是个小巫，慢慢沦为常人，所以姚起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提升为巫。

    “巫气储存在手上最合适，方便我施展巫术。我需要把手上血脉里的巫气转移到手上，血液中的巫气不足，肺部暂存的巫气就可以进入血液中做补充。”

    “我只要把巫术施展一半，巫气并没有离开体外，却离开了血脉，这不就是把巫气储存在体内吗？”姚起试了一下，成了。他不禁感慨：“想不通的时候就是在抓瞎，想通后才发现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事！”

    就这样操作几次，姚起呼气时不再带出巫气。一个问题解决了，他顿感压力减轻了一些，而这时他发现他可以看见墙了，魂体大了一点。他的全方位感知距离为二十一步，转为单方向的感知距离为二十八步。

    姚起纳闷：“巫气储存在手上，魂体没有吸收，那是什么原因使得我的魂体增长了？”

    姚起琢磨来琢磨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抗压可以使魂体强大，这就跟举重可以使肉体强壮一样。

    姚起没有满足，而是在想：“第四种方法已经找到了，那第五种还会远吗？”他继续给自己增加压力，天亮前要找到第五种方法。只要他完成了，抗住压力，魂体还会进一步增长。

    “吸收巫气入肺，再入血液，再入手，比较麻烦了。如果直接用手吸收巫气呢？我施展巫术的时候，巫气外放，就会通过皮肤。如果我反着施展巫术，是不是就是吸收巫气，将巫气吸进体内？”

    姚起进到储肉房里避风，省得巫气很快就被风吹散。他外放巫气，试着用手吸收，确实是能吸收到一点巫气，不过用皮肤呼吸的速度太慢，不如口鼻。这种方法几乎无作用，但姚起并没有气馁，心想事成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但随后他就紧缩眉头，他发现他的手有点肿胀，不是冻伤，毕竟巫气可以疗伤。

    “这是长肉了，不过皮肤没有长，就会觉得肿。看来巫气不能停留在一个地方，不管有没有伤，停留时间长了它就会促进肉体生长。”

    他双手抱臂，将手上的巫气渡过去一半；又双手环胸，又渡过去剩下一半巫气。让胳膊和胸口长肉好歹能长些力气，就算浪费巫气也没那么心疼了。

    “这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还是得让巫气动起来。”姚起不想让巫气在血脉里随着血液流动，就需要找到体内流转阴气和阳气的气脉。他进行内视，魂体特意寻找山中的洞穴，感受是否有风吹过。无风的洞穴他没有进入，只挑有风的洞穴他才会深入。有的洞穴里面有岔路，他就随便逛逛，在自己体内魂体来去自由，无所谓迷路不迷路。在探路期间，魂体缓缓增长，应该是活动有助于消化。

    后来，他闻到了巫气的气息，便从洞穴中走出，来到山间，吸一口巫气，再回到洞穴中吐出，如此反复。完活后，压力顿消，如释重负，魂体又高大了一截。他躺在洞穴中休息，气喘吁吁。然后，他突然意识到，此前根本就不需要呼吸的魂体竟然还在无意识地呼吸。他赶忙来到肺部底下，盘坐于横膈之上，跟它们同频呼吸。

    当他踏出储肉房时，全方位感知距离为三十步，单方向距离为四十步。

    身魂同呼吸，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