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眼见自己所布墨魂八卦阵顷刻被摧毁，楚天惜诧异惊呼。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是鬼王！我是鬼王！！！

    我不信！你怎么可能进境如此之快！”

    楚天惜状若封魔，迅速将笼罩地牢的画卷阴影召回。

    一声低喝：“亡魂助我！万鬼横行！”手中毛笔舞成残影。

    本以为这一招会让他绝地翻盘，但不成想……

    万鬼刚刚凝聚，尚未来得及做出防御之势帮其抵挡。

    便被柳应屹三眼射出五色火焰，以摧枯拉朽之势焚成缕缕青烟消散。

    火焰即将烧身，楚天惜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

    一声无奈长叹回荡地牢。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柳应屹的声音回荡耳畔。

    楚天惜神色怨毒，恨声不甘道：“恨天不公，神灵不佐，天高地远，蛮荒无着。

    成王败寇，士可杀不可辱。

    你既胜，杀了我便是，我不要你同情，也不要你可怜。

    如此惺惺作态，真叫人恶心！”

    闻声，柳应屹无奈摇头，苦叹绵长。

    沉吟片刻方才缓声开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无形无质，无悲无喜，任你在或不在，想或不想，天道都不会以你个人意志为转移。”

    垂眸踱步，走到楚天惜身前，惆怅万千。

    “楚兄，你之遭遇，我深感同情，非你所愿，亦非我所想。

    可事情即以发生，为何不去试着接受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楚天惜癫狂大笑，眼角流出一滴漆黑鬼泪，坠落途中化为鬼气升腾消弭。

    半晌方才止笑，面容扭曲，万千亡魂齐声咆哮质问：“接受！？”

    而后指着柳应屹鼻子，怒声道：“柳应屹！少在那假仁假义。

    我有今日，皆拜你所赐！”

    说完，在柳应屹周身所放《太上救苦》经文金光影响下。

    又捂着头，原地打滚，十指在头和脸上划出十道血痕，黑血渗流，骇人非常。

    口中发出扭曲狰狞的哀嚎：“不…不要……不要过来……

    滚…滚……

    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见他如此模样，柳应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忙俯身上前搀扶。

    脸上露出一抹关切之色，连声唤道：“楚兄！楚兄？！”

    一连喊了几声，楚天惜不见清醒，反而愈发痛苦，当即催动《太上救苦》经文将其环绕。

    有了金光镇压，他这才恢复些许清明，一双黑瞳如潮退去。

    “柳…柳兄……”楚天惜音色疲惫惭愧，不敢与柳应屹对视。

    见他恢复，柳应屹心中欢喜，将其扶到墙边靠坐歇息。

    “楚兄，你醒了。”

    “柳兄，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见他要诵经，楚天惜苦笑摇头制止。

    “楚兄，很快就好，你师尊还在等你，我还等你重绘画轴呢！”柳应屹神色不解，心中疑惑他为何这么说。

    楚天惜正欲说什么，双眼再次被鬼气侵染。

    “柳应屹！你这个虚伪的伪君子！

    我要杀了你！杀！杀！！！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旋即又恢复清明，双手死死攥住柳应屹双肩，神情痛苦，颤声哀求：“不！柳兄！你快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快杀了我！”

    见柳应屹还想说什么，楚天惜趁着神志清明这会，忙打断，快速说道：“柳兄，你听我说。

    我神魂以全部被冤魂秽气侵蚀污染，绝无复原可能。

    眼下是你及时赶到，若再晚几天，便是你的经文大成，我也绝无复明之幸。”

    一番话说完，见他面色仍有犹豫，楚天惜一把将其推开。

    身心疲软扑倒在地，嘶吼咆哮，怒声催促道：“柳应屹！你是不是个男人！叫你杀了我就快点动手！

    如此婆婆妈妈，比我这书生还不如，动手啊！”

    柳应屹闭目沉吟片刻，缓缓收回五色火焰。

    体内纯阳真气全力催动，双手结印，凝九字护身真诀。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十八道降魔符应声而动，二百一十九字《太上救苦》经文环绕盘旋，化为金光牢笼将楚天惜笼罩，火焰须臾间便将其吞噬。

    火焰中，楚天惜周身鬼气涌动沸腾。

    “不！我们不要死，不要死！！！

    混蛋！放我们出去！！！”

    道道凄戾鬼哭自其中传出，尖锐刺耳。

    “做梦，你们和我一样，都是枉死之魂，等着被柳兄超度吧！”楚天惜声音透着一股轻松解脱。

    “啊……你这个废物！窝囊废！”

    亡魂鬼气见其铁了心，挣扎着欲要逃离其掌控。

    但《太上救苦》经文天生对鬼魂有着难以想象的压制，加之柳应屹晋升五气朝元，其威能更甚。

    于是……

    这些鬼魂寸缕未进，便被逼退回去。

    任由这些亡魂如何咆哮，楚天惜只充耳不闻，神情坦然端坐烈焰金光之中。

    闭目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似缅怀，又似讲给柳应屹听。

    “想我一岁能阅、五岁饱读先贤书、六岁提笔、七岁成诗、八岁提笔成章、十二岁名满文坛。

    十三岁被恩师收入门中，同年入道筑基，十八岁三花聚顶。”

    说着，自嘲一笑：“可悲，可叹……”

    “罔我自问二十有五，三花聚顶巅峰，同辈之下，除了戒残、戒缺、巨力奔这种常年与妖魔厮杀的师兄弟，不弱与谁。”

    “呵呵呵…哈哈哈……”笑着笑着，楚天惜眼角滑落两行血泪。

    “可惜……

    我终究是那井下之蛙，独坐井下，却自大到以为自己看到了全部的天空。”

    柳应屹全身心念诵经文超度，无暇抽神回话。

    楚天惜自顾一叹，或许是知道自己即将死亡，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轻松。

    沉思片刻，又继续道：“十五个月前，柳兄之名悄然传遍九州。

    我自心高气傲，想着你也不过尔尔，无非是侥幸遇到几个妖魔杂兵，却被人吹嘘的英雄少年。

    而我……这么多年也不曾遇到。

    呵……

    现在想来，不是我遇不到，而是我没有去遇。

    我总是踌躇不前，想着有朝一日道行大成，届时方能出山一展神威，大杀四方，叫天下人知我名号。

    也好叹一声，天下谁人不识君！

    待到那时，仗剑潇洒，快意恩仇，该是多么豪情万丈！”

    说罢，楚天惜骤然睁眼，目光仿佛能透过火焰投在柳应屹身上。

    “柳兄！

    我之将死，临死之前，无论如何我也要对你说声对不起。

    我是个狭隘之人，所以才会被九芒蒙蔽哄骗，与你为敌。

    一切只因我嫉妒你！

    因为我也想……

    想和你一样，被众人瞩目！”

    一声懊悔苦笑。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遭至被人片肉而食的下场，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旋即，深吸一口气，将会晤之后遭遇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