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东也不知道自己打算做什么，当陈家栋停车的时候，他还在考虑着。现在，他用一个手指指着陈家栋说，“我记起你来了，陈家栋，”胡东点点头，就好像是他刚刚看到陈家栋一样，“你的老子当年开了一个五金交电商店，你曾经在那里给他帮忙。”

    “我也记起你来了，”陈家栋说，他现在突然意识到对方是谁了。陈家栋看到胡东跟上学的时候一模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他在酒吧里问自己的问题又回到了他的脑海里，蔡琴怎么会跟这样一个人结婚了呢？然后，他又想起了他自己，认识肖静怡的人可能也会问他们自己同样的问题，他在想，胡东跟踪他，是不是因为他之前在酒吧里和蔡琴聊天的缘故。

    “你知道吧，镇子里面很多人都不想让你这样的人住在这里，”胡东说，他转身看着阿德，继续说，“你知道吧阿德，他之前住在这里的时候，一直都是一个怪人，是他母亲遗传的，他母亲是个疯子。”

    陈家栋知道胡东就是想激怒他，所以，他没有理会胡东。陈家栋知道，胡东就是那种需要靠搞事情来证明他的存在的一类人，如果他不理胡东，胡东也就自说自话、无趣了。

    “别人都说你母亲自杀了，陈家栋，你觉得对吗？”胡东口里吐着烟圈，他憎恨陈家栋冷静地站在那里不理他的样子，这让他又想起了陈家栋和蔡琴谈话时微笑的模样，想起了蔡琴也对着陈家栋笑的样子，胡东心里骂道，‘他妈的，你陈家栋以为你是谁呀，给别人的老婆买酒喝，偷了我的白鹤不说，居然还坐在酒吧里跟我老婆一起喝酒说笑，’胡东心想，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蔡琴最近表现得那么奇怪的原因吧，但是，其实胡东很清楚，他这就是迁怒，因为时间对不上，蔡琴行为古怪的时间远远长过陈家栋回来的时间。

    “阿德，你们家那时候还没有搬来这里，”胡东一半转向阿德，一半对着陈家栋，又说：“他老母亲吃了好多药，吃死了自己，那个疯婆子总是吃各种各样的药，你知道这里的人都说什么吗？”

    “喂，你能不能把你的车移开？”陈家栋说，他知道胡东要说什么了，他知道胡东只是想刺激他，让他发怒，他不想中胡东的圈套，但是，他的声音里已经有了愤怒。

    胡东听到陈家栋说话，大笑了起来，“大家都说，你家老子故意让你老母亲死的，你老子回到家发现你老母吃了药，没有管她，你和你老子是一路货色吧。”

    陈家栋握紧了拳头，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听到这些话还是让他心烦意乱，这些话击中了他的要害，他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也和别人想的一样，没有任何解释说他父亲为什么那天晚上回来那么晚，每个星期三，他父亲总是六点钟到家，为什么那个星期三，唯一一个星期三，他父亲一直到十一点多才回家？可能胡东是对的，可能他父亲回到家，发现他母亲吃了药，没有管她、没有救她，让她死去了，是他父亲杀了他母亲。

    陈家栋开始感觉到他的太阳穴跳动着疼，头的两边像针刺的一样，一直痛到眼睛。

    “胡东，请你把车挪开。”陈家栋又说。他说着开始往后走，想回到自己车里去，他看到后面的路上有静止的车灯，心想，是不是胡东还有同党在后面。

    “喂，陈家栋，谁说你可以走了？我让你走了吗？”看到陈家栋离开，胡东大声喊道。他对陈家栋甩开他、不理他非常生气，就好像他胡东什么都不是一样。他受够了人们一直拿他不当回事儿，蔡琴是，陈家栋也是。

    陈家栋听出了胡东语气中的不友好，他知道这场麻烦不会很容易就解决掉。头和眼睛痛得更加厉害，陈家栋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他心里后悔，今晚真不应该去酒吧。

    “你听好了，我说，我要走了，”陈家栋转过身，提高了声音，“我不想找任何麻烦。”

    “你想不想没有用，”胡东说着，向阿德看过去，阿德悄悄地把他的手伸进货车的后面。

    陈家栋知道，他想离开是没有那么容易了，他感觉特别地疲惫，他的怒火越来越大，他不介意和他们打一架，至少出口恶气，“你给我听着，胡东，”他尽量克制着自己，冷静地说，“我不想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你赶快和你的朋友回到你车上去，给我让开路。”

    如果他们先动手的话，陈家栋已经准备好了。胡东看起来高高壮壮，但是，他那肥肥胖胖的肚子不堪一击，货车后面的那个人看起来就更没有什么胆量，如果先把胡东打倒，剩下货车后面的那个人自己，他一定不敢再打。陈家栋在监狱里学到的第一课就是怎样保护自己，而且，他几乎天天在健身房锻炼，身体不是一般的健壮。

    胡东第一次露出了胆怯，但是，他的愚蠢最终还是占了上风，他开始向着陈家栋走过去，陈家栋的眼角看到另外一个人从货车后面拿出来一个东西，看起来好像是斧头。

    突然，一阵嘹亮的警笛声在他们旁边响了起来，把他们都吓了一跳，随后，灯光就照到了他们三个人身上，一秒钟后，钟锐的警车停在了他们身边，车顶上的警灯闪个不停，钟锐坐在方向盘后面，车窗开着，胳膊放在上面，眼光冷静地扫过他们。

    “胡东，”钟锐点点头，又看向另外一个人，“阿德，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紧张的气氛放松了下来，当陈家栋再看向阿德时，他手中的斧头柄已经没有了。

    “我们只是在说话呢，警察先生。”胡东嬉皮笑脸地说。

    钟锐静静地看了胡东一会儿，然后抬头点向他的小货车，说，“这样停车是违规的，会出危险的。”

    胡东看了看自己的车，没有动，“我知道。”

    “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可以把你的车拖回镇里去。”钟锐又说。

    “没有问题。”

    胡东的双脚有些不确定地动了动，然后向地上吐了一口说，“我们这就开走。”他又不满地向陈家栋看了最后一眼，然后和阿德一起爬进车里，胡东把车倒了出去，掉了个头，向着镇子里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