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森林路的尽头，陈家栋开车爬上了一个坡，出了树林，来到一个平缓的山谷里，路继续向前，然后进到山里，在他们进入山谷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一片开阔地，陈家栋把车停了下来，嘴里说着，“就是这里了。”他记得刘旸告诉过他，不管训练什么样的飞翔动物，都需要一片开阔的、远离树木的地方，一是训练的人可以看清楚动物的飞行，二是不会因为意外发生，让动物飞行时被树枝挂着牵绳。陈家栋选的这个地方，对面一公里的样子是悬崖，在他们的背后，树林也很远，两边也都没有树木，是个理想的地方。

    陈家栋把白雪从车里抱出来，让阿军端着装有鱼虾的盆子，他们离开停车的小路，向着空地中央的方向走去。陈家栋看到有些凸出的地方雪已经融化了，没有融化的雪现在还都上着小冻，所以，路虽不好走，也不太难走。在他们的面前，阳光从悬崖的上方照了过来，又被地面上的冰反射了回去，那地面上的冰应该是白天雪融化的水，在晚上冷冻而成的，因为太远，地面又凹凸不平，陈家栋他们也看不清楚那些冰究竟在哪里。早上的空气冷得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呼吸冰针，在他们的脚下，冰雪发出玻璃破碎的声音。

    大约离开他们停车的地方有半公里的样子，陈家栋找到一块适合训练白雪飞行的地方，他把白雪的眼罩拿掉，白雪站在那里，四处张望着，看着这片不熟悉的地方，远离喧嚣的空气和没有过滤的阳光，唤醒了白雪对大自然的思念，陈家栋可以看出白雪的蠢蠢欲动。

    陈家栋对阿军说，“好了，我们现在就准备让白雪飞吧，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把她的食物放下来，然后叫她。”阿军轻轻地点点头。

    陈家栋把白雪脚上的牵绳和脚绳都解掉了，脚上就剩下一个小的皮扣环和铃铛，他又对阿军强调说，“你站在这里千万不要动啊。”他害怕阿军会惊了白雪，但是事实上，是陈家栋多虑了。

    陈家栋快快地走开，去找地方放白雪的食物，他听到白雪脚上的铃声在响，他知道白雪在动来动去，陈家栋心里清楚，白雪今天一定可以飞更长的距离，这样几天之后，她的翅膀就会越来越强壮，她很快就可以自由飞翔，去寻找她的家人和朋友了，想到这里，陈家栋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他今天把白雪的牵绳和脚绳都去掉了，如果她今天决定要飞走，陈家栋是没有办法阻止她的。

    五十米开外，陈家栋停了下来，把白雪的食盆放了下来，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举起一只手叫白雪，他话音未落，白雪的翅膀立马展开，阿军赶快躲避，白雪飞起来时翅膀溅起的雪，还是喷到了他，白雪向着陈家栋飞来。

    快到近前的时候，白雪居然没有减速，没有下降高度，从陈家栋的头顶飞了过去，陈家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心想，糟了，自己今天就要失去白雪了，他还没有准备好呢。怀着沮丧的心情，陈家栋迅速地转过身去，却看到白雪掉头，又飞了回来，陈家栋突然不知道什么感觉，他双手捂住脸，眼泪流了出来，白雪飞到近前，下降、滑翔，停在了食盆旁边，从里面叼了一条小鱼吃了起来，阿军这时候也跑了过来，陈家栋看到阿军眼睛红红的，知道他刚才也受到了惊吓。

    陈家栋对阿军说，不要紧张，我们给她几分钟时间，然后让她再飞一次。这一次，有了刚才的惊吓，陈家栋更加紧张，还好这次一切顺利，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的，白雪没有再出现意外。

    陈家栋本想结束今天的训练，但是鬼使神差，他决定让白雪再飞一次，这一次，白雪又从他的头顶飞了过去，越飞越高，向着远处飞去，这一次，陈家栋彻底惊呆了，他意识到白雪已经不再听他的召唤了，白雪现在也没有之前那么饿了，她有可能就这样彻底飞走了。

    白雪越来越小，几乎看不见了，那种失去她的感觉紧紧地揪着陈家栋的心，他看到白雪在空中飞行，头伸向前，腿伸向后，身体呈流线型，翅膀展开煽动几下，滑翔一会儿，黑色的翅尖露了出来，这让陈家栋又想起了他初次见到白雪在空中飞翔的场面。陈家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阿军，看到阿军也焦急地看着他，等着他做些什么，陈家栋好像突然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一样，终于张开口，大声叫道，“白雪，回来。”

    陈家栋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散开，又被悬崖反射了回来，但是白雪好像没有听见，她继续向上升、向前飞，陈家栋继续叫着，手挥动着，他心想，白雪可能已经听不到他的叫声了，他后悔自己刚才应该早一点叫白雪回来。白雪已经飞到了山脊那里，陈家栋知道，山谷那边的树林里有一片沼泽地，就在他将要看不到白雪的时候，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叫了一声“白雪”，没有想到，在最后一秒钟，白雪转身飞了回来。

    白雪往回飞的一路上，陈家栋一直叫着她的名字，心情忽上忽下，像坐过山车一样，他知道，在白雪飞回来的途中，任何时候她都可能改变主意，再次飞走，但是，白雪没有，在白雪靠近的时候，陈家栋挥舞着手中的小鱼，把她引到了食盆旁，白雪开始下降，稳稳地落在地上，开始吃了起来。

    陈家栋和阿军悬着的心总算也放了下来，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回去的路上，阿军一直都转着身，看着白雪，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兴奋，陈家栋自己兴奋的感觉却被之前白雪飞行时的小插曲影响了。在白雪往回飞的过程中，陈家栋注意到了白雪的翅膀颤抖了一下，就好像是突然被一阵大风吹了一下，然后，他看到白雪的飞行有些小小的不平稳，就好像是她在尽量避免用她那只受伤的翅膀来平衡她的飞行一样。陈家栋从后视镜望去，看到白雪站在那里，那只受伤的翅膀有意无意地、时不时地耷拉下去，陈家栋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