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有余
秋雪君未曾闪避,也躲不过。
那一拳正中胸膛。
似神人擂鼓,一声闷响。
唇齿渗血。
乾重楼收左臂抬右腿,腰腹弯曲,一腿抽出,将落雨踢出水雾,衣袍烈烈在空中发出破音声。
秋雪君向前一步,左臂抬起挡住鞭腿,右手握掌为拳捶向他的咽喉。
眼见他朝后退去,脚尖上踢直点心门,身形转动化拳为肘砸向他的天灵。
两人动作极快,一来一回瞬息而发。
乾重楼不敢托大,头朝后仰,双掌交错拍向踢来的足尖。
气力相抵,那一脚的位置偏移从心口踹向腹部。
那袭金袍急速后退,将巷内的墙砸出一个深坑,瓦片掉落在地掀起烟尘,但又被雨声浇灭。
秋雪君活动一下有些发麻的左臂,猛的冲向乾重楼,一拳便砸下去。
他横移躲闪,那一拳在墙壁上留下一个拳印,四周也泛起裂纹。
“体魄有点意思,我还以为一脚下去你胳膊就废了。”乾重楼抬手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迹,腹部气血翻腾,如灼烧般刺痛。
“你也不差,继续。”
话音一落,两道身影撞在一起。
一拳一掌皆奔命门,两人在狭小巷子内互换百招。
那一堵墙已然倒塌,周遭地面出现个个深坑,木屑碎瓦满地。
“重楼接刀!”世家子扔出一柄长刀。
秋雪君望向袭来长刀单脚一踢刀鞘,将长刀踢向乾重楼的同时拔出腰间长剑,一个上撩朝他斩去。
接刀便要接剑,不接刀空手比不过白刃。
乾重楼咬牙握住飞来刀柄,身子尽力侧过去。
长剑自腹部划过脖颈,稍有偏差便可刺进喉咙。
但那横刀已然劈来,秋雪君持剑横挡,左脚踹去。
金袍两脚立于地上稳住下盘,双臂握住刀柄,脸庞憋的赤红全力向下压去,本就被长剑划破的胸腔又结结实实挨上一脚,口中喷出血雾扑向秋雪君的面门。
他抽剑弯腰,那柄横刀从面门上扫过,已然能闻到刀上的铁腥气。
将长剑抛掷于空中,双掌撑地下腰,腰身扭出一个可怖的弧度,腿上发力一个横扫向乾重楼的下盘。
全身气力压在这一扫下,乾重楼失去平衡向后栽倒。
秋雪君翻身而起接住下落长剑,朝他咽喉刺去。
乾重楼看着刺来的剑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就算在此界使用不了任何灵力,肉身之力也被削减到万不存一。
但他可是龙属,而且还是五境,互换百招打到他肉身都到极限,反应和速度都下降不少。
他一个四境修士还是人族,怎么可能有这么强横的体魄?
剑尖点到咽喉,并未继续往下。
秋雪君吐出一口浊气,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淡声说道:“欠我一命,在此方天地帮我做一件事,武比时遇上再分生死如何?”
乾重楼丢不起被一介散修斗杀的那个脸,无奈点头。
秋雪君收起长剑,朝巷外走去,撂下一句话:
“七日后皇室祭祖前夜,前往相国府合杀秦邙。”
乾重楼站起身,咽下翻涌的鲜血,朝那两位世家子走去。
“重楼,吃了不小的亏啊。”
同为东边海族势力的鲲属男子名唤御蓬,也是先前掷刀的那人。
“这人有点意思啊。”九家徐氏嫡系当代排第三的徐子仙望着巷尾的方向。
“说起来他与我徐氏有些瓜葛,九支的一些人还有一个梅家的六境大修士就是折在他手里。”徐子仙饶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
“什么手段杀的大修士?”御蓬有些惊讶。
“一种没见过的杀器,大致和‘风华絮’类似,都是泯灭灵肉的手段。”何子仙拍了拍乾重楼,接着说道:“重楼能否卖个面子,出去后留他一命,我留着他看看能不能问出那个杀器是从哪来的,能不能批量炼制一些。”
乾重楼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不可小觑啊,此人刚刚是能杀我的,而且杀心极重,是强忍着收起剑,想让我帮忙办一件事。”
“办什么事?”
“七日后皇室祭祖前夜,去杀此国的相国秦邙。”
“真去?”
“去,诓骗这等泥腿子岂非折了我的气度。”
乾重楼没好气的回了句。
御蓬百无聊赖的站在雨中,嘴里嘀咕抱怨着:“唉,待在这劳什子凡尘真真是折磨,俗世这些花魁公主吹的天上地下,定眼一瞧浑身都是泥垢,脸上毛孔密密麻麻真是令人作呕。”
何子仙笑着打趣:“你拿修行中人的要求去看凡人可不就是这样,她们未经灵气洗筋伐髓,周遭窍穴未曾融炼自然是这般。”
御蓬忽然想到什么,略微促狭的看着何子仙:“我听说你大兄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凡间女子,此事是真是假?”
一旁的乾重楼余光也瞟向他,耳朵微微竖起。
“确有此事,在族中还专门给那女子修建了一副凡人城池,吃穿用度极其上心。”何子仙想起那位天纵奇才的大兄就一阵头疼。
“啧啧啧,真是下的去手。”
“我那嫂子虽是凡人,但我大兄可是下了一番功夫,各种灵药宝贝养着,不比那些大族仙子差,而且如今也已辟谷,除了天生不能修行,也没其它缺点。”何子仙对这位大兄很是佩服,他做什么事何须他人言语。
既然他喜欢,那女子就是他大嫂,这道理最为简单。
御蓬听见这句‘大嫂’识趣的止住话题,继续泡在雨中。
乾重楼也调息顺当,身上的伤势没了灵气运转一时半会好不了,轻咳两声带着他们朝一处走去。
云歇雨止。
夜间的风越来越冷了些。
奉天城内的梅树含苞待放。
“老丈,劳烦打上一壶佛手汤。”
秋雪君瞧见刚刚支起的铺子,将手中葫芦递了上去。
原来已是过了半宿。
“少郎君,这头发衣衫都湿了,快进来烤烤火暖暖。”酒水铺子的老者一边说着话,一边接过葫芦让开一个身位,拿起钳子扒拉着炭火。
秋雪君微笑着点头,走进小酒馆坐在长木凳上。
“老人家这座酒馆开了多久了。”
“到老头子这一代已经一百多年咯,我当了四十五年的家。”
“生意如何?”
“尚可尚可,老头子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前些年落水去了,二儿子小儿子参军去了,我一个人管着这间小铺子,温饱无虞,几多老友常聚,日子倒也清闲。”
寒暄几句,老人家已将打满酒水的葫芦放置在桌上。
秋雪君身上并无银两,从袖袍抽出一条金线,放置于桌上,随后起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老丈莫要觉多,余着一些下回再来打酒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