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享，你可别扯上我！”杨若与此刻也不淡定了。

    “我说错了吗？”他此刻稍稍正了正身子，看着杨若与，“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进公司为的就是张雅颂。”

    “什么？！”张雅颂终是忍不住说出了这俩字。

    杨若与一副百口莫辩的样子。没错，她是知道，但是也早已告诫过他，张雅颂不好追，还有感情很好的男朋友，撬不动。他非不听，非要进来，还拉着舅妈来给她施压，威逼和利诱双管齐下，她有什么办法？她只好告诉他，别太过分了，不行就要适时放弃。

    见他答应得爽快，她才点头放行的。

    “你没听错，我进这公司来她很清楚，就是为了你，我才做的股东，才把我爸妈一堆的关系拉过来做投资。现在我想清楚了，我有这些关系，不一定都要放在你们身上的。”

    “你现在是威胁我们吗？”张雅颂问道。

    “我不威胁谁，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决定。这个项目，只要我想做，不一定非要你们点头同意。”

    “行啊，既然李享少爷对这个项目信心满满、踌躇满志，我怎么样也得祝你马到功成才是。”

    “承你吉言，什么马到功成水到渠成的，都会实现的。”李享说完，扬长而去。

    杨若与白眼翻上天，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恨铁不成钢，深深叹了口气，转过头来，对上了张雅颂质询的眼神。

    她马上露出了讨好的微笑。

    杨若与办公室里。

    她亲自给张雅颂泡了杯咖啡，笑嘻嘻递上。

    “我现在精神得很，不用靠咖啡提神了。”

    “啧！瞧你那阴阳怪气的样，好像我怎么出卖了你似的。”

    “那你是不是还想重新定义一下‘出卖’两个字？”

    “是是是，我承认，一开始我就知道我表弟想追你，第一天你过来看办公室，他不是遇见你了嘛？马上就说，他也要来。我就知道他想干嘛了，他也没跟我掩饰，我肯定没同意啊！但是，我舅妈，给我各种威逼利诱，我没办法啊！”

    “你舅妈怎么就威逼利诱你了？”

    “你也知道，我爸妈从小就喜欢两个人游山玩水，总把我们兄妹丢到舅妈家养，每次李享捣蛋欺负我，都是我舅妈替我出头的。她自己没有女儿，就把我当个亲生女儿一样，知道我喜欢甄饶，就教了好多法子，让甄饶主动追求我，我害怕甄饶出国读书变心，她还想了办法，冠冕堂皇把我送过去读书。就是甄饶决定替费家做法律顾问，我，我害怕他遇到更心动的女孩子，也是我舅妈，帮我出的主意，进去了太华。”她说到后面的时候，明显不自信了。

    “吼！好啊，原来那时候去历炼，去学习都是假的，打的都是监督未婚夫的名义！杨若与，”张雅颂一脸怪道，“你这人，可真是能藏秘密啊！每次不到关键时候，你都不吐出来。”

    “行了，你也别笑话我。这种事，我，我总不能见人就说啊……反正，所以呢，就，就这样，你说，我怎么好拒绝我舅妈？完了，她还跟我说，李享进来了，让他好好跟着行业里有见识的人学习学习，她也会跟着投资，完了还会把好的项目和投资关系给我拉过来。你说，这，你让我怎么拒绝？”

    “你怎么不告诉你舅妈事实啊？他就不是来好好做事的！”

    “可不能说啊，我的亲！”

    “为什么？”

    “万一要是说了，你还是阻止不了他进来不说，我舅妈还觉得既然是玩票，那也没必要给过什么项目资源、投资资源的了。”

    “这你倒是算得清楚啊……”

    “得了，少在那给我阴阳怪气了。我这常常被你们弄得两头不是人，都快把自己给夹死了……”

    张雅颂看着杨若与，心中若有所思：“大家族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很费心力吧？”

    “可不是嘛……”顺着她的语气变软，杨若与端起了那杯被张雅颂冷落的咖啡，喝了一口，“你看我一天到晚的，不都在处理着这些嘛，我们家这边的、我老公家那边的，我们现在公司的投资人基本都是咱们的关系发散出去的，哪家跟哪家有点子不对付了，你还得想办法避开，关键是，消息得够灵通才行，不然，哪天撞枪口上了，百口莫辩！你说，我这一天天的，业务上的东西长进得慢，但关系处理上，是突飞猛进了，真是心累。”

    张雅颂闻言，也跟着叹了口气。

    她觉得，如果换做是自己，也不一定能比杨若与做得更好了。虽然她在体制家庭里长大，父亲家也是当地盘根错节的大家族，从小也有些耳濡目染，但她知道，这些阶层里的关系网和利益网，根本不是父亲家族能比的。而杨家、李家、甄家都还只是这里边的第二梯队，尚且这么纷繁复杂，真要是到了第一梯队，那得多头疼呢？

    而费家，就是第一梯队的。

    想到这些，她伸手拍了拍好姐妹的背，以示安慰。

    杨若与见状，反而微笑安慰她道：“也没事啦，咱们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哪个不是这么长大的，习惯了。”

    两人稍坐了坐，杨若与才又接着说道：“不过，咱们说良心话，李享自打来了以后，也确实认真过一段时间的。我也没帮他什么，所以，姐妹，我已经很对得起你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就是在气头上，误伤自己人。”她想了想，“但是，你说，李享后面不会还要闹出点什么事吧？”

    “不好说，看他那架势，肯定没完没了。指不定，他还真的是要自己去拉投资。”

    “那你可得想好了，这可是个不定时炸弹。”

    “头大！又不能先跟我舅妈说这事。”

    “怎么不能了？直接给他掐断了念想，免得把整个公司的专业形象和信誉搭进去啊。”

    “不行，你不了解我舅妈！她要是知道了，你麻烦可就大了。”

    “怎么，牛不喝水强摁啊？”

    “不是，是她一定会找上你，在找你之前呢，肯定得先找我了解你，不止这样，我舅妈人脉关系广，还会在海市里打听你，除非你在海市没有留下过痕迹，不然，她家底都能给你挖出来。”

    张雅颂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这舅妈，未免也……太厉害了些吧？”

    “可不是嘛，她跟我那和蔼可亲也没啥主见的妈不同，我舅妈当年可是响当当的人物，无论学历样貌，个个出挑，贼有手段和想法。所以，我从小就愿意听她的。”

    “行了行了，收起你那小迷妹样吧，你就说说，既然这样，还有别的路子可以选吗？”

    杨若与不说话，定定地看着她。

    张雅颂疑惑地指着自己，不自信地问道：“我？”

    “解铃还需系铃人。”杨若与坚定地看着张雅颂，“二选一，我舅妈和你，选吧。”

    金融中心高层的omakase包厢里。

    张雅颂一进门，看见在落地玻璃窗前的费扬，正讲着电话。

    他见她进来，指了指耳朵中的蓝牙耳机。

    她受意点头，忍不住卸下满身的疲惫，落座在餐桌前，看着师傅在跟前忙活着。

    “怎么，今天开会开得这么累吗？”过了一会，他挂断电话，见她发呆出神，忍不住伸手拂开她的眉间褶皱。

    “嗯，是有一点。”她回过神来，露出了疲惫的笑。

    他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替她把脸颊的散发挂到耳后：“跟我说说，都是些什么破烂事？我给你参谋一下。”

    她摇头：“不说了，说了等于又累一遍，不要掉进同一个河流里，是我的信条。”

    “别太累着自己了，适当的时候给自己放个假吧。”他心疼道。

    “你现在就是让我放假，我也不知道去干嘛。”

    “等打完三针疫苗后，我们出去走走？”

    “嗯，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她玩笑道。

    “在没出来之前……”他想了想，停顿了一会，“可以多去认识些新朋友，参加点事务外的活动。”

    她听出了他的话里话，问道：“比如？”

    “下个月初，有个政商界盛会，一起去看看？”

    “政商界？什么主题？”

    “海市十大杰出青年。”

    “哦？”她一下子来劲了，微笑看着他，“他们打算给我男朋友颁一个上年度的杰青奖？”

    他不置可否，只略略挑了挑眉，表示默认。

    她见状，侧身用手托腮：“然后我挽着本市十大杰青费总的手，在全场游荡，想想，真有面子。”

    他被她一句逗笑，也侧过身子，凑上前看着她闪耀的双眼道：“你最好是这么想的。”

    “是这么想的啊，这多光耀门楣啊……”

    “你这用词，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了？难不成，你不是我家的人？”

    他笑得更张扬了：“对，没错，是你的人。所以，你是不是该到场看好你的人？”

    她装作深思状，转而用食指托住下巴，沉重地摇了摇头：“太招摇了，实在是太招摇了。你拿杰青，已经够让人眼红的了，还外带个如花美眷全场窜，那别人不得嫉妒死你啊？我想了想，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还是远程操控，直播盯着你好了。”

    “我想你来。”

    “你参加这种活动带着我，等于昭告天下了……说好了，给我一年的时间。”

    他不说话，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

    她知道，这是他不可触碰的雷池……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不过，以前你也不爱参与这些的，怎么现在倒还挺重视了？”

    他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说过的话，无法收回，不得不维持着他的体面，顺着她的台阶下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二级市场已经饱和，一级市场拼的都是实力，同等的实力下，是各种软实力的较量，不多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在身上，一二级市场都难有竞争力。”

    “说得也是……”张雅颂闻言，顿时叹服。

    以前大乱斗的时代，随便一捞都是大鱼龙虾，根本不愁吃穿。经历了几十年的混战后，海市的富豪格局已基本定案，二三级土地市场也已分割明晰，能带来收益的，早已被各大厂牌收入囊中，不过就是等着合适的开发时机。但这一部分都只是存量，增量的话，还得靠官方放出来的资源，这一块不止需要“掰手腕”，还得“看颜值”，地产，是越来越卷了。

    即使太华和其他的大民企一样，除了土地市场的投资，还有别的投资，但任何的投资道理，在当下的市场环境都一样了。

    她看着他，忽然说道：“我觉得你……”

    “嗯？”他闻言抬头。

    “变得跟从前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在经营管理上，成熟了很多。”

    “所以，这是在夸我？”他看着她，“可我怎么觉得，你这语气里，还有股失落？”

    “有吗？”

    “嗯！”

    “大概是……觉得你，既熟悉又陌生吧，毕竟，我以前认识的费扬，总会有不管不顾的一些时候。”她在取笑他，却又像在自嘲。

    “我听出来了，你是觉得我这次太冷静了，一点没影响我干正事，是吗？”

    “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是你希望我闹，还是不闹？说真话。”

    “别闹，吃你的东西。”

    “张雅颂，”他饶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她闻言转头：“嗯？”

    他伸手抓住了她的下巴，靠前亲了一口：“别太矛盾纠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