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湾颂歌
繁体版

第七十二章:流感,转折

    一年之初,雨水充沛,人也奔忙。

    在海市,没有任何一个人、一个企业,会因为一个口罩的原因停下前进的步伐。这是全国节奏最快的一座城,或许,没有之一。他依旧忙着筹谋太华的一年之计,会议和文件穿插不停;她因着包姐的牵线搭桥,前往苏州考察一个产业园项目,这一次,依然带上了李享和舟舟。

    同样没有因为口罩原因而停下的,还有海市的商品房价格。这一年来,无论期房抑或二手房,全市的房价都再一次刷新历史高度。各大房圈自媒体号、自媒体人都在一个劲地,帮着开发商造势、宣传,有的是拿钱办事,有的是商女犹唱,总之,一般人很难在这些人——背后牵扯着各种不知名利益链的所谓媒体人的口中,得知最终的时局走向。

    开春二月,二手房“208”新政横空出世。海市在全国破天荒创造了“指导价”一说,自此,二手房市场再也不属于市场自由交易行为,官方给每一个登记在案的二手商品房都划定了上限。

    事实上,从去年开始,官方便有意收窄在建商品房的备案价,同一地段的新房价格总是低于周边二手房,导致市场出现了“打新”现象。大家都为抢购新房资格绞尽了脑汁,购一套新房跟打仗无异。

    当时,她便觉得事情不对劲,二手房对比周边新房高出将近1万的价格,如此不寻常的政策和后果,官方不可能想不到。

    当时,张雅颂在费扬的口中得知政策会出现收缩时,便处理了手下的第三套商品房,换取了可观的现金流。但,这样闻所未闻的规定,着实也是没有料到的。

    三月,被称作是史上最严的购房规定,再一次平地响雷。这一系列新政,在人们看来,都毫无预兆。

    购房新政的颁布,将产业链上下游打得措手不及。各大房地产商忙不迭地调整着开发步伐、宣传战术,各大银行、金融机构也在迅速地调整着各种贷款规定,修改既定的贷款合同条款,规避法律风险。

    高杠杆买房的时代,眼看就要走到了尽头。

    对购房资格的调整,仍然误伤了许多真正的刚需。一时之间,无论是材料商、开发商、营销中介、金融机构还是市场需求端,哀嚎一片。她甚至私下了解过,有许多刚付了订金的刚需者,因为购房资格忽然不符、计划中高杠杆贷款合同无法履行等原因,跑到官方主管部门下跪“请愿”。

    房地产经过20多年的迅猛发展,在国内已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上下直接关联的行业约60种,而作为国内最大的产业支柱,它确实撑起了一片天,虽然三大马车没有提到它,也不可能提到它,但谁都知道,它带动了许许多多的经济与就业,高度依赖土地收入的财政模式,迫使其牵一发而动全身。

    雅颂在回程路上,眉头皱起地看完各则消息。心想,也许,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也不知是忧心未来的投资,还是两地温差的缘故,回来不到两日,她便高烧不退,发热躺倒。

    而他一边忙着调整战略以应对新政,一边还要为着年初之计,开始各地的视察。

    这一日,她独自一人躺在家中,喉咙火烧一般,发声困难。

    因为戴着口罩,隔绝人群的关系,她已经很久没有病过了,没成想,这一病,就如大山倾倒般。

    屋外门铃忽然响起,她在消炎药的作用下,昏睡得意识模糊。睁眼醒来,铃声消失,以为是耳误,想要继续睡下,手机却响起。

    “雅颂,你在家吗?在的话,开一下门。”居然是李享。

    她发声困难,气若游丝:“嗯……在,等会。”

    艰难地撑起病弱的身体,灵魂游移般地挪到了门口。想了想,她还是抓起了玄关柜上的口罩戴上。

    大门一开,素日里妆容精致、精神矍铄的张雅颂,此刻额、眼处虽依然光洁白皙,眼神却散涣无神,平日总是低马尾或盘发的她,此时披肩长发自然垂落,显得整个人更软弱无力。加之本就单薄的身躯,在勉强披挂着的厚外套衬托下,更是一副可怜兮兮的病娇模样。

    “你怎么来了?”她的鼻音厚重,嗓音略带沙哑。

    “杨若与说你发烧了,让我来看看你,给你送点药。”他说着就递给她几大盒的退烧药,仿佛她一天就能吃掉一盒般。“我不知道你什么症状,都买了点。怎么样?要不,我带你去瞧瞧?”

    雅颂无力摇头:“不用了,就是流感,休息几天就好了。”她伸手接过了药。

    “我还给你带了点吃的,发烧应该没啥胃口吧?这家粥店是市里的网红店,粥做得很不错,你试试,另外,还有些清淡的点心。”

    雅颂这才留意到,他的两只手满满当当的东西,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摁的门铃。

    “好。”她想伸手接过。

    李享却并未急着递过:“太重了,要不我帮你拿进去吧?”

    “不了,我这病大概率会传染。”

    “那我放下就走?”

    张雅颂无力坚持,点头让路。

    这是他第一次到她的住处。

    以往都是只送到楼下,问过她的房号,却从未上来过。

    她的客厅,洁净整齐,黑白灰为主色调的硬装,偶有一点绿植花草和装饰,极简的现代风里透出浓浓的单身女郎气息。

    东西放下,他不急着离去,问道:“你这病了,就自己一个人在家吗?谁照顾你?”

    “小病一桩,用不着照顾,睡几天就好了。”她站在玄关过道,倚墙回答。

    “一日三餐怎么解决?”

    “我让楼下的餐厅送,而且,不是还有各种外卖软件吗?”

    “病了还顿顿吃外卖怎么可以?”

    “没有那么娇贵,一向就这么过来的。”

    她说得漫不经心,他心中略紧,若有所思道:“要不,我每天给你送点吃的?”

    她慌忙摆手道:“千万别,不需要这么夸张,我病了只想睡,睡不好的话,痊愈得更慢。”

    他还想说什么,她拦道:“赶紧回去把这次的考察整理一下吧,整好了发给我看看。我怕传染你,就不留你了,谢你给我送吃送药了。”

    她看着他一步三回头似的模样,勉力维持着礼貌。关上门后,却若有所思。

    可她此刻,实在是没有精力去细想和应对了,只想好好睡一番。

    第三天。

    费扬自华中区分公司春茗大会赶回,便径直去了雅颂家。

    这几日里,他见缝插针地关心着她的情况,吩咐着司机在黄君兰的私房菜馆和她的住所间奔波,两点一线地定时送着一日三餐。司机自是听话执行,每次放在门口便走,顺手还要给他拍照报备。

    “你想吃点什么?”电话里,他急切问道。

    “没,吃不下,我想继续睡一会。”她的声音,比早几天还要沙哑。

    他先是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你等我,我给你弄点吃的。”

    “你别来了,会传染。而且,我都好得差不多了,昨天就没发烧了。”

    “张雅颂!”他忽然声音大了起来,而后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转变了语气,“那你继续睡吧。”

    她不作多想,反正就算他来了,她不给开门就是了。

    挂断电话,继续睡去。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关门的声音,以为自己在做梦。

    此刻,费扬已经打开了她的房间门。

    只见她长发披散在脑后,背向房门侧躺着的蜷缩模样,柔若无骨。也不知她是热是冷,半个身子盖着被子,半个身子露在外头,同时露出了一只小腿。

    他摇摇头,走过去给她把被子盖好,又用手拨弄开覆在脸上的碎发。

    看着她宁静的放松面容,就像一只家养的小猫小狗般温顺。从来她在外,都是一副精致干练的模样,对谁都不依附不索求,仿佛遗世独立般,没谁是她真正在意的。

    他起身脱掉了外套。

    他这一套动作,早便惊醒了她。但她精神不振奋,直到他在她身后躺下,抱住了她,才一个激灵吓醒了。

    “是我。”他的动作停下,宽厚的胸膛紧贴着她。

    他怎么总喜欢制造这样的……“惊喜”?而且,“你是怎么进来的?”

    “自然是用钥匙开门进来的。”

    “我什么时候给你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自己拿的。”

    “你……”张雅颂无力生气,无奈叹道,“你别靠我那么近,会传染的……还有,不是让你别来了嘛?”

    “我想你……”他又恢复了刚才的动作,想要把她转过身来。

    她用仅剩的力气在坚持:“不行,说了会传染的……”

    无所谓,即使背对着她,他依然可以做他想要做的事……

    就在他的手快要伸进她腰间之际,她猛地一个转身,避开了,略带恼怒道:“你怎么就不听劝?”

    “放心好了,我抵抗力强又常常健身,哪那么容易被传染?”

    “你快别说这样的话了。”

    “怎么,怕好的不灵坏的灵?”

    她无奈地叹道:“看来我要重新换个锁了。”

    “换锁了就能防住我了?再说了,谁家女朋友这么防着自己男朋友的?”

    “防的就是你,色字头上一把刀。”她稍微激动了一下,忽然喉咙发痒,抓起被子捂着就咳。

    他一下慌乱:“怎么了?还是很难受吗?”

    她不说话,点头。

    他眉头一紧,宽大的手掌再一次抚着她巴掌大的小脸。

    这些天不是因为这些不得不担起的责任,他早就飞回来了。

    年后,他们各自忙碌,她刚出差,他也要走,算一算,又有将近一个多星期没见了。

    他手臂一扬,将她揽过怀中:“不逗你了,难受就再睡一会,我什么也不做,就在这里陪着你。”

    “醒了,睡不着了。但是还是没力气,只想躺着。”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头看着她依旧水波满盈的双眼,问道:“饿吗?”

    她不说话,只摇头。

    “那我就陪你躺一会。”

    她想了想,还是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他无奈一笑,仍旧伸手抱紧了她。

    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属于他,时时刻刻在他眼前,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不可拆散的一对?也许她只是独立惯了,一个人自由惯了,才这样时时刻刻地警戒着吧?忽然,他又想起了她那夜的话,也许,还需要一些功夫和时间,才能让她放下顾虑和戒备吧?

    他轻轻吻着她的后脖子,环抱着她的手臂,此刻不安分地游移着。想到她如今的虚弱无力,他努力克制着思念的释放,动作尽量缓慢而温柔,生怕她一不小心就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