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小船快乐地行驶在爱情的水面上。爱情的甜蜜不仅会增加幸福感，也会降低人的痛苦。比如赵旭和语薇。赵旭自从有了语薇，感觉每天的阳光格外的明媚，时间也过得更快了。语薇自从有了赵旭，不仅增强了原来的幸福感，而且还让工作的痛苦减了一大半。不过，柜员的工作痛苦感基数大，虽然减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一小半也总让语薇忍不住地对赵旭嘟嘟囔囔地抱怨。赵旭知道语薇这是对自己敞开了心扉，所以总是认真的倾听。

    《大学》里有絜矩之道：“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赵旭这段时间，通过语薇的小抱怨对絜矩之道有了更深的体会，也越来越清楚了银行前台的不容易，更是把这种“推己及人”的心拓展到了整个服务行业，对商场的服务员、饭店的服务员尤其是车站的售票员和公交司机都多了一份谅解和尊重。

    又是一个周末，赵旭在家休息，忽然想起上次给语薇买午餐的时候违停被贴的罚单还没交，于是拿着罚单去了附近金凤支行外的另一家江兴银行。

    进了网点的大门，只见交罚款的罚没款窗口外排起了一条长龙。窗口里的储蓄员头不抬地办着业务，窗口外的队伍中间时不时的有人催促快一点。赵旭也排起了队，十分钟的时间往前挪了两步，然后又原地等了半小时，一步没有挪动。赵旭往窗口看去，只见储蓄员还是在不停地重复着敲电脑、打凭证、分类票据的动作，十分娴熟，好像机器一样。桌子上还落着一打没交的罚款票据。

    这时队伍里的一个人不耐烦地大声喊：“快点，什么时候能轮到我。”

    大堂经理看有客户不满地大声喊叫，闻声赶紧跑来，解释道：“对不起，您看，我们的工作人员一直在不停地办理业务，但是罚款太多，您看，”说着，大堂经理指着窗口说：“现在办业务的那位客户是个做代交罚款生意的，每次来都拿上百张罚款，所以需要挺长时间才能办理完。”

    客户听了大堂经理的解释，依然没好气地说：“你们这也是，为什么不多开几个窗口，非得让我们等，跟你们领导去说说。”

    大堂经理表面依旧礼貌客气地说：“我们也没办法啊，请您耐心等等，我们也在尽快办理业务。”等大堂经理安抚完客户离开，转身悄悄地嘟囔：“你他妈去找行领导啊，能多开窗口我们不开啊，我们说话有人听吗？我们只能成天听你们骂骂咧咧。”

    赵旭又等了一会，终于往前挪了一小步。这时前面又传来声音：“你给我回来。”

    赵旭又往窗口看去，只见储蓄员恳求地说：“对不起，我真的憋不住了，上个厕所马上回来。”

    “上什么厕所，你就是尿裤子也得把我的罚款先交了。”

    赵旭看窗口里面的柜员小伙子真的很急，一手捂着小肚子，一边说：“大哥，真对不起，马上回来。”说完，转身就跑了。

    “你给我回来，你他妈给我回来，我投诉你”。窗口外的客户看柜员跑了，气得大声骂起来。

    江兴市的江边，是夏天晚上的好去处。一条长河映着岸边石坝上色彩斑斓灯，水光潋滟。岸上的杨柳树偶尔轻轻摆弄柳枝，为夜景点缀柔和的青绿色。这江边也是一条夜市，摆摊的小生意和小烧烤络绎不绝。

    赵旭和语薇手牵着手漫步在江边，穿梭在来往的行人里。两个人甜甜蜜蜜，置身于美丽的夜景，沐浴在清爽的柔风中。

    两个人走着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大声说：“还柜员一个公道。”这声音虽然有点大，但是毕竟在热闹的夜市中，不是很特别引人注意，更多的是声音的内容吸引了两个人。

    两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三个人聚在一起，在岸边的烧烤摊上烤肉喝酒。一个圆脸黝黑的中年男人站在小板凳上，喊完，“啊”的一声，模拟跳楼的声音，从小板凳上跳下来，还手舞足蹈地模拟跳楼的动作。随着中年男人跳下去，几个人纷纷哈哈地笑起来。

    “该你了，你怎么跳？”

    “我要再举个横幅，横幅上也写着：“还柜员一个公道。”然后站在总行的楼上，大喊一声：“还柜员一个公道。”说着，一个二十八九岁烫着纹理发型的年青男人站在小板凳上，模拟起了跳楼。然后几个人又是一片笑声。

    “该你了，该你了。”

    “跳楼都被你们抢了，我换个花样，自挂东南枝，我就在身上竖着挂一条横幅，横幅上也写上还柜员一个公道，然后我就挂在总行门前的大树上。”说着，另一个三十出头的寸头男人装模作样地伸出舌头，双手假装掐住自己脖子，模拟上吊。

    “哈哈哈哈哈哈”几个人又是一片笑声。

    这笑声很释放又痛快，几个人也不管周围人的眼光。笑着笑着，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笑声，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中年男人拍着纹理烫发型的年青人的肩膀说：“怎么样，有没有轻松些？”

    纹理烫的年轻人说：“好多了，今天那样的畜牲也不是头一回遇到。虽然说咱们柜员都有一个弹性好的膀胱，能憋尿，但是我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很快就到了极限，在极限上又憋两个小时真是憋不住了。”

    中年男人忿忿不平地说：“行里也不是个东西，你罚款不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吗？让他们憋他们能憋吗？那种情况下，谁能好好解释再去厕所，再说了，解释客户也得能听才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还罚你五百。”

    纹理烫的年轻人说：“也是今天点背，遇上那么个人，我回来给我一顿骂，不依不饶，还投诉到行里。”

    中年男人拿起啤酒瓶直接喝了一口，依然忿忿不平地说：“行领导也是，不能保护自己的员工，不分青红皂白就道歉罚款，要他们干什么用的？丐帮的帮主不还是乞丐吗，他们把咱们地位弄得这么低，他们就好了？”说着叹息道：“只知道强调客户满意度，一边倒地对我们提要求，客户的要求是越来越离谱，咱们是越来越累了，客户的满意度真的越来越像一个无底洞。”

    赵旭认出那个纹理烫发型的年青人是今天交罚款的柜员。对语薇说：“那个纹理烫的兄弟今天给我交的罚款，真是不容易。难怪他们这么狂野地释放情绪。”说着，看像中年男人，继续说：“那个中年大哥讲话挺一针见血的。”

    语薇说：“那位大哥是我们单位出了名的酒神，以前在信贷部门，后来人员调整，因为关系没了，就被调到大库，后来大库又调整，被调到储蓄所，从那之后就开始天天喝酒，据说喝了十来年了，人也是越来越洒脱狂野。”

    “真心不容易。”赵旭说。

    语薇听了赵旭的感叹，说道：“其实我早就思考过，服务行业的一线能不能堂堂正正地提供服务，不用牺牲尊严，只是平等地提供服务，可是最后我发现，那是不可能的。这既有服务行业性质和规定的原因，更有服务行业现状的原因。所以我早就开始尝试跳出这个圈子了。”

    赵旭听语薇说要跳出服务业，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语薇说：“考编制，考上了一劳永逸，不像在银行，有点朝不保夕。更重要的是，我们是G本位的社会，有了编制最起码不用像服务业这样整天承受情绪疲劳还没有话语权。”说着，语薇声音一低，略微不好意思地说：“只是现在考编也越来越卷，我考过两次，都没考上，今年还要再接再厉。”

    赵旭看语薇说得没信心，鼓励道：“我一直相信一句话，如果你真心想做一件事，上天会以任何你意想不到的方式帮助你。你如果真想考编，只要专心致志就一定能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