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兴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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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欲来风雨

    自前几日地震以来,青阳观虚平道长就一直寝食难安。夜里可见那颗荧惑已离心宿,白日里则时不时的向城内张望,看那城墙上的旌旗是否更换。

    为了抑制那份惶惶不安之感,虚平道长静坐密室之中,默念静心咒。

    过了一会吗,听到寺外逐渐人声鼎沸,虚平不耐烦起来,便起身走向门口,刚推开门,却见一个道童手忙脚乱的跑了过来。

    那道童见到虚平,叫道:“道长,天使驾到,有圣旨要宣。”

    虚平暗道:“是了!终于还是来了。”转头再望向远方城墙,只见城墙之上也经挂起了白幡。这是皇帝御驾殡天了。

    于是虚平道长加快脚步,边走边吩咐观内人员布置香案,要开中门迎接传旨使。

    待到了青阳观中门,见为首的中官微胖,其面带喜色,原来是个老相识,虚平拱手道:“原来是高公公,不知旨意如何?”

    那姓程的中官笑道:“仙人不必忧虑,总之是件大好事,准备接旨吧。”

    待将高公公领到大殿三清像前行了礼,虚平立在香案下首,等待中官宣旨。

    高公公站在香案之后,清了清嗓子便展开圣旨,随后念道:“朕蒙皇考天皇孝皇帝,为宗社臣民计,命朕缵承大统,绍登大宝。朕纂承天序,奄有万方,钦崇天道以宣天德,以敬天法祖为首务……封青阳观虚平道长为灵宝天师,入京为大行高皇帝诵经。”

    待虚平道长接旨谢恩,高公公拍拍虚平的手,亲近道:“昔日东宫之中,天师讲道授法,颇得今上欢喜,待回京后,天师必另有大用。”

    虚平道长见高公公满面春风,便陪了陪笑,心中暗道:“那时不过应大行皇帝之召,以讲道授法为名,行护卫之实。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行皇帝驾崩,新皇刚刚上位,身边的太监便面带得意。岂不知天后已经经营了二三十年,有大行皇帝在,天后尚有所顾忌。这老皇帝刚走,新皇帝就迫不及待想大展宏图,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只是自己当年受了老皇帝大恩,现在只能尽力维护新皇周全罢。”

    高公公见虚平道长沉默不语,又道:“天师有所不知,隔壁归仁寺今日也去了一名太监。”

    虚平疑道:“哦?”

    高公公接着道:“那个释源和尚译得梵经,颇得天后欣赏。前些日子天后曾下旨召释源入京无果,待到老皇帝驾崩,天后又下一旨征召释源入京,听说天后在神都已修好了袛园,以供释源入驻译经。”

    虚平回道:“天后崇尚佛理,看来不假。”心内却不以为然:“自古以来,女子掌权,无逾吕氏,可吕氏身后之故事,天下皆知。天后到底意欲何为?”

    两人正闲谈,又有道童来报:“道长,郝县守来访。”

    虚平正欲开口询问高公公是否一同接见,却听到高公公冷笑道:“我来泗水宣旨,奉的是新皇圣旨,这个小小县令不随同我前来青阳观宣旨,却巴巴的跟随上阳宫的太监去了和尚庙,也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就不怕皇帝将来秋后算账?”

    虚平道长道:“公公不必恼火,这郝县令出自功勋,在这泗水县已经当了十多年县令,却不得升迁。”

    陈公公眼睛一亮,道:“有这等事?今日倒要瞧一瞧这郝县令是不是好县令了,若是个好县令,回去禀告皇上提升他官职,若是千里马遇到了伯乐,岂不死心塌地效力伯乐?”

    郝兴全登堂入室,见到为首的高公公和虚平道长,便拱手赔罪道:“惊闻噩耗天皇御天,我已安排了皂隶去挨家挨户宣告,令全城服孝,众酒舍瓦肆不得营业。此处政务繁多,到底来的晚了,还请两位多多见谅。”

    高公公道:“大行皇帝故去,百姓如丧考妣,地方长官理应去安抚辖区黔首。”见郝县令微微点头,其又道:“吾皇天纵英明,登极以来,守在大行皇帝棺椁旁,恪守孝道,以做天下楷模,最是欣赏尽忠职守之人,此次回京,我会向皇上禀告泗水所行所见,相信郝县守总不会一辈子埋没在这小小的泗水城。”

    郝兴全扬了扬眉,语带欣喜道:“多谢公公。”心内却暗道:“尽忠职守嘛,不敢当,况且尽的不是李家之忠,守的也不是这县令之职。哎,那个职,何时可见一点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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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仁寺。

    释源送走了传旨太监,愁眉不展。刚刚接了天后懿旨,释源仍未明确答复何时动身。之前写信给到郝县令,表示愿在浴佛节后上京,主要是考虑能方便整理宫中译文存档,另外带着徒子徒孙离开此地。但如今老皇帝驾崩,新皇帝继位,天后居其间又有自己的打算,这时不管是长安还是洛阳,都乃是非之地,整个天下又呈风雨欲来之势。

    午饭之后,可能是下定了决心,释源叫来两个徒弟三个徒孙。见众人都到了跟前,释源道:“本来打算浴佛节为玉林剃度,现在看来却用不得了。待初八为因灾亡去的百姓超了生,我就去往东都。”

    弘文面露忧虑,道:“现在东都非已经良善之地,恐怕师父会身处是非之中,招惹祸业。”

    释源点了点头,道:“你之所虑,我能明了。但我心光明,只希望早日圆满今生大愿,便登极乐。”

    弘武道:“师父怎能如此悲观,译经大事乃长久之业,况且师父有神功护体,何惧时日不多?”

    释源微微笑了笑,叹道:“十三年辛苦,耗尽了心血。梵经才译出大半,一场地震便损毁了小半译文。而那损毁的部分原经,已然无从译起。此去东都,若能整理好宫中的译文存档,再把余下的原经译完,也算差强人意。”

    计划已定,弘文、弘武便商量起来如何安排路线。

    却听到释源道:“此次北上,你们先跟我一同走,路过嵩山时,你们两人就带着杨林他们去往少林,到时我会修一封书信,你们交给少林慧度大师,他们应当会收留你们。”

    见释源如此说来,杨林三兄弟赶紧跪下,而景泉却哭道:“师祖,这是要赶我们走吗?”

    释源摸了摸他的头,道:“傻孩子,并非赶你们走。只不过我去的那洛阳,乃是非之地,并不利于你们修行成长。我走了,恐怕归仁寺也容不下你等。既然如此,倒不如出去游练一番,况且少林寺高手众多,你们在那里既得庇护,也能在寺里学习些少林武功,何乐而不为?”

    商定好细节,释源要杨林单独留下,有事要向其交代。

    等众人出了屋子,释源对着杨林笑了笑,问道:“现在身体如何?”

    杨林回道:“现在已经痊愈了,正在加紧内修,争取早日追上师弟们。”

    释源又笑了笑:“也不必心急,先前说了,你现在身体异于常人,在习武之道上可能更加便捷。”

    见杨林沉默不语,释源又道:“即便有捷径,但也要把基础打好。你武师父教授的心法,要用心巩固,这样基础打好了,才利于将来功力提升。”

    杨林点点头,问道:“师祖所说的基础,是否就是培植好真气?”见释源点了头,又问道:“师祖,这两夜里我用起了那两鼎上的功法,能感觉到真气有一丝增长。除了武师父教授的心法,我能否练习鼎上功法?”

    释源思索片刻,答道:“殊途同归,只要能不断培植真气元力,你都可以去练。但是那鼎上的功法,除了我和你两位师父之外,对于他人,务必守口如瓶,即便是对秋林和景泉他们也不能提起。”

    见杨林仍旧对未来迷惘,释源安慰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从未要求你们守在寺院里面,外面的世界,总应去经历一番,体验世间百态,才更利于身心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