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癸，慢点飞。”

    忘记这茬了，小癸身为禽类，只知道埋头猛飞，尽快带罗知因远离危险，并没有顾及到墨雪儿。

    冰原高寒，加上铁爪鹰惊人的飞行速度，寒风更加凌冽刺骨，罗知因体质特殊，脸皮比铁还硬，当然不成问题，可墨雪儿受不了了。

    给墨雪儿输入了一点生之力后，她的颤抖明显减轻不少，但罗知因自己残存的生之力也就这么点，输完后，他反而身子一软，瘫倒在墨雪儿怀里。

    呃，这……

    二十年来，罗知因接受的是修身治学的文人教育，“男女授受不亲”“发乎情止于礼”的教诲不知听了多少遍。

    不过一切，在罗家灭门后，已全然改变。

    原先他奉为至理的儒家大言，麒氏部族根本没听过，一样生活过日子。

    甚至在北林军中，不少军士处处违背，哪有什么仁义道德，也不过如此。

    罗知因渐渐感觉到，那些流传千年的典籍、名言，并不是这个世界的根本规律，只是约束人不作恶的劝告。

    可不作恶，就能活着吗？就能好好的吗？

    罗家的下场，就是答案。

    为恶之人，仍在那金銮大殿之上！

    典籍、名言，又有何用？

    想到这一点，罗知因反而释然，他自小喜欢观察万事万物，探究其中规律，也许人这一生，无非是要找到自己的规律、规则。

    不如听从自己的内心。

    何况之前劫持墨雪儿，腰也搂了，在天上，也被摸过了，部族和军队待了这么久，倒也不至于扭捏。

    只是自己现在这个状况……

    罗知因明明能感觉到天上的星力在源源不断的补充，生之力也在渐渐恢复，但就是还站不起来。

    体内存储星力和生之力的容量，一下扩大许多，就像一个碗突然变成了一个盆。

    原来一勺水就可以盖满碗底，现在七八勺，还没有没过盆底。

    没有到达那个界限，就动不了。

    这时借助小癸的眼睛，罗知因看到了远处的黑色山脉，阿穆尔山。

    北林军的驻地，在阿穆尔山南侧。

    罗知因想了想，吩咐小癸朝阿木尔山北侧降落，盘旋一会之后，找到了一个山腰处的洞穴。

    现在自己全身无力，贸然回到北林军，根本无法保证墨雪儿的安全，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的情况。

    “公主殿下，这下只好劳烦你……”罗知因嘴上虽这样说，可已不再那么拘礼，伸出一只手，等墨雪儿把自己扶进山洞里。

    墨雪儿翻下小癸背脊，落地腿还有些软。

    没人知道，刚才的飞行途中，墨雪儿的心思转了不知几万道，复杂细腻的足够编出一本小说。

    “知道我是公主，还让我做这种事情？你躺在外面，也不会死吧。”墨雪儿哼哼唧唧道。

    刚才明明还感动得热泪盈眶，现在公主的老毛病又犯了。

    不过罗知因无所谓，这个小丫头头顶的青烟动都没动，根本就是嘴犟耍小性子。

    “我肯定不会死，不过晚上要是有什么野狼、蝙蝠乱窜，我可管不了你。”

    仿佛是在配合罗知因，远处传来“咕咕”的怪叫声，听得十分瘆人。

    “你！哼！”

    墨雪儿无法，还是乖乖地把罗知因扶了进去。

    借着月光，能看到洞口处还算干净，再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隐约飘来淡淡的野兽腥味。

    “唔……”墨雪儿掩着口鼻，“好臭。”

    “我向小癸确认过，这是某种野兽留下的巢穴，已经荒废了。”罗知因道。

    墨雪儿把罗知因放下，让他靠在山洞的岩壁上，“我不想往里走了。”

    这家伙。

    罗知因指挥小癸出去了一会，衔回了些树枝枯草，他招手道：“公主殿下，把我扶起来。”

    “干嘛？”墨雪儿进洞以后一直站着，什么东西都没碰，估计还从来没进过这么山野的地方。

    “扶我过去就是了，把那些树枝枯草拿过来。”

    等墨雪儿做完，罗知因在身旁找了一块略尖的石头，折了根树枝，慢慢削了起来。

    削好树枝，摆好枯草和树枝，罗知因开始钻木取火，只是恢复的力量还不够，做起来仍有些吃力，钻了半天，还没成功。

    “这是在干嘛？”墨雪儿瞪大两只漂亮的眼睛，好奇打量。

    “钻木取火，我在部族里学会的。你需要火，取暖。”

    “好好玩的样子，我来试试。”墨雪儿接过树枝，也学着罗知因的样子钻起来。

    罗知因交待道：“手要稳，速度要快。”

    粗糙的树枝，在墨雪儿娇嫩的手中转动，似是新奇战胜了疼痛，帝国的堂堂公主，竟没有习惯性地发出抱怨。

    一缕黑烟飘起，枯草变得焦黑，罗知因赶紧喊道：“再转快点……好好，吹，吹！”

    “哧。”

    火苗终于出现，墨雪儿已满头是汗，脸颊被火光衬映，显得红彤彤的，倒平添一分可爱。

    罗知因指了指墨雪儿，“恭喜公主殿下。还有，出了汗，把大衣穿上。”

    墨雪儿一扯兽皮大衣，“呀！”的一声，搓了搓手，应该是手被磨破了皮。

    “过来吧。”罗知因挥手。

    墨雪儿终于肯过来，靠着罗知因坐下，罗知因握着她的手掌，输入一丝生之力治伤。

    现在的情况，确实奇妙。

    一个帝国军队的小队长，一个大罗刹国公主，身份天差地别。

    可就是这个小队长，打跑了大罗刹国的最强者，还要保护公主。

    而公主，正在为取出人生中的第一团火而自喜，小手被握着也不觉僭越。

    这组合，这场景，传出去，帝国和大罗刹国都要全国震动。

    偏偏又没有一人知晓，毫无声息。

    有了火堆，洞里顿时明亮了许多，隐约能看出全貌，整个山洞不深，零零星星散布着一些动物毛皮，骨头。

    烤着火，墨雪儿气色渐渐好转，问罗知因：“罗知因，你之前骗了我，说！你是帝国什么级别的勇者？”

    “我骗你干嘛？你自己猜的，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斥候。”

    “还骗我？！”墨雪儿瞪着罗知因，“哼哼，总个大罗刹国，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滕达爷爷的实力，一个斥候能击败他，那大罗刹国干脆并入帝国好了。”

    罗知因摊了摊手，“事实如此。”

    “而且滕达并没有受什么重伤，只是被我惊走了而已。”罗知因话锋一转，“公主殿下，你们大罗刹人怕龙？”

    “呃……”其实龙头拳影出现时，墨雪儿并没有看到，但实实在在地听到了龙吼。

    看着一点点青烟升起，罗知因沉声道：“怕龙，为什么沙皇还有龙？”

    墨雪儿忽的将手腕一翻，紧紧抓住罗知因手臂，重得似乎要将指甲都嵌进他的肉里，一双美目怒视，“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叶卡捷娜大帝的黑龙。”

    “你！”杀意涌现，连那双幽蓝的眼睛都漆黑了几分。

    “别费力了。”罗知因拍拍墨雪儿的手，墨雪儿才发现，她的指甲快要被磨出血了。

    墨雪儿赶紧又摆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娇滴滴地说道：“罗知因，你弄疼我了。快给我治疗。”

    “公主殿下，你这脸，变得太快了吧。”罗知因弹出一个绿色光点，说道。

    “什么变脸，那是马戏团小丑的把戏，我可不会哦。”墨雪儿保持着糯糯的语调，“我都没有听过什么黑龙，看来罗知因大人知道得很多，能跟墨雪儿讲讲吗？”

    大人都喊出来了，看来这小丫头的心机和城府，还不够深。

    当她第一次表示出惊讶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黑龙存在的可能性，即使她一口咬定不知情，也足够有心人记住了。

    “真的想杀我？”罗知因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道。

    “怎么可能嘛，你是那么强大的勇者……”

    罗知因打断了墨雪儿的吹捧，“有那么一瞬间，你确实想杀我，只是醒悟过来杀不掉而已。”

    “我很好奇，我从相信你的话，把你救出城堡，拼命拦住滕达，只为保护你，到现在治愈你，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你还是下意识地想杀掉我。”

    “这条黑龙，恐怕是叶卡捷娜大帝最大的秘密之一吧？”

    “什么黑龙啊，我……”

    罗知因再次打断了他，质问道：“你要找的地底之人，是谁？！”

    “哇~”

    万万没想到，墨雪儿居然哭了出来。

    这下把罗知因弄懵了，因为他真真切切地，完全确定地，墨雪儿是真的哭了。

    “罗知因，你欺负我！”

    “啊？”

    墨雪儿对着罗知因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甚至还把罗知因推倒，伸出十只指甲在罗知因脸上乱挠。

    换作其他人，可能早就被墨雪儿弄得稀里糊涂、不知所措了，可反正躺在地上的罗知因也毫无还手之力，就干脆让她胡闹。

    躺着躺着，罗知因渐渐懂了。

    自带魅惑，并以此为面具，伪装自己的尤物。

    娇贵优雅，偶尔展露威严，血液里带着杀伐的大罗刹国公主。

    任性天真，向自己撒娇的金色小猫。

    都是墨雪儿。

    她的一体三面，只是不知在某时某刻，又是哪一面。

    过了好一会，罗知因悠悠地说道：“公主殿下，气消了吧？我身上可没剩几片布，再打下去，我就要裸奔了。”

    “罗知因，你就是欺负我！明明刀枪不入知道我打不动你，还拥有会读人心思的巫术，知道这么多秘密，还故意吓我、气我！”

    墨雪儿最后给了罗知因一拳，才红着脸站了起来。

    可没想到这一拳捶下去，竟在罗知因胸口捶出了一个光点，好像砸开了一扇窗户，无数道银光从罗知因体内迸射出来。

    罗知因意识逐渐模糊，耳边带着墨雪儿的呼喊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