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顺应天道
随着夕阳之光洒满山脉,二人的眼前逐渐变得金黄一片。
“终于,登顶了。”赵灵杰感慨了一句。
在两人不顾伤势的拼命赶路之下,终于在黄昏之时登上了山顶。
山顶处,矗立着一座古色古香的凉亭。在凉亭的中间杂乱的放着几个半瘪的兽皮水袋。
“伐髓水都被别人给挑完了,只剩下了一些微量规格的伐髓水没有人要。”
山顶相比别处地势开阔许多,赵灵杰走到了肖市之前,进入凉亭之中查看起了剩余的水袋。
但旋即就目露失望之色。
终究是差的太多了。
肖市只是瞟了一眼凉亭中的伐髓水,便咬了咬牙,接着朝前走去。
只要下山路能够远短于上山路,他们就还有通过考核的希望。
山顶并不算太宽广,肖市几步就走到了临近下山路的位置。
居高临下,肖市的视野相当开阔。
他看到面前正对着他的方向夕阳西下,这时正是阳光刺眼的时候。
下山的路蜿蜒曲折,像是卧在地面上的蛟龙,并没有比上山路要短太多。
透过阳光可以看到在对面山脚处,有几根巨大的红木柱子巧妙的拼在一起,构成了类似外海鸟居风格的山门。
那就是本次考核的终点。
将注意力集中,隐隐约约可以见到一道娇小身影正朝着终点走去,恐怕要不了两炷香的时间就可以通过考核。
是孙瑶。
在她之后不短的距离外依次跟着两名仙道家族的少年,接着是范川小安二人,再然后就是叶真与高志成。
下山路确实比上山路要更短一些,但也不是肖市所能在日落之前到达的。
“该死……已经来不及了。”肖市神色狰狞,双手攥紧了拳头。
至多再过半个时辰,太阳就将落山。
届时,从清风镇用妖丹伪装道种,到丛林中暴起反抗魔修,再到酒楼中算计众少仙师,肖市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赵灵杰走到肖市的身旁,双手冰凉,嘴巴开合,但终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肖市目光阴沉似水,凝望着天边的红日,阳光像利剑一样刺穿了他的视线。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往下走。
一直以来支撑着他们前进的,无非就是对下山路的期待。
此刻谜底揭晓,二人输得彻底。
已经来不及了。
肖市的身体突然一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一路走来对身体的压榨,对伤势的不管不顾,随着信念的崩塌终于在此刻爆发了出来。
直到此刻,二人真正行到了山穷水尽,黔驴技穷之处。
“半山腰离山顶太远,看不清前路艰险。山顶离山脚太近,照清了残酷现实。
至于此二者破格录取之事,还需观其以后表现,斟酌一番。”外门弟子轻叹一声,不再关注两名失败者。
望向离终点越来越近的孙瑶,外门弟子意念一动,脚下的鹰群便朝终点处飞去,准备迎接第一位通过考核的少仙师。
赵灵杰身体微微向右侧倾斜,也在原地坐下了——他所剩的体力必然不能支撑他在天黑前走到终点。
两人一跪一坐,肩膀一高一低。
夕阳将二人的背影拉得老长。
肖市费力的喘息着,喉中发甜,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要咳血了。
他俯下身去,额头靠近地面,长发垂落在地上,用拳头不甘得锤击着峰顶的土地。
一切努力功亏一篑。
赵灵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肖市,他的心里也并不比肖市好受。
少年仅存的希望被残酷的现实击碎,就像是鱼缸被碎石击穿,金鱼掉在干燥的地面上,一切挣扎都不过是注定的死亡面前残留的幻像罢了。
赵灵杰第一次觉得在困境面前自己除了叹息什么都做不到。
缺水的金鱼,无论挣扎或认命结局都已注定。
现实像大山一样压垮了少年的脊梁。
“时间不够了,就用速度凑……该怎么办……
走,跑,跳,滚……该死,都差的太远了……”
肖市双目发红,口中发出喃呢之声,双手不自觉的活动了起来,既像是在弹奏一件不存在的乐器,又像是在敲打着看不见算盘。
“肖兄……”赵灵杰微微一愣,肖市的这个状态他见过。
当初众少年聚于酒馆之时,肖市就是如此掐指算计了一番,随后就惹出了一系列大祸,把众少仙师耍得团团转。
“难道肖兄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算计不成?”赵灵杰突然想到。
难道以肖市的智慧,在这种险境还能有什么生机不成?
“不……用脚下不去,还有别的办法!
天时未尽,未尝没有希望,峰顶,是劣势亦是优势,可为地利。”
肖市的神色愈发专注,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起来,自言自语的频率越来越高。
双手速度越来越快,好像在敲击着什么东西一样,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天时地利皆可得,最后就是人和……”
片刻的功夫,肖市的身体骤然放松,停止了运算,好像已经得出了结果。
再抬头,他目似鹰瞳,直勾勾的盯着赵灵杰。
“赵灵杰,我问你,你之前被吊在山崖上时曾说你是谁的后人?”肖市神色凝重。
“肖兄,我乃风光剑客后人……”赵灵杰脸一红,在这种时候提及老祖的称号自然是极不光彩的行为。
“那风光剑客是何修为?在仙道世界中地位如何?”肖市变得有些焦急起来,问起话来直言不讳。
“老祖是道法境修为,仙法高强,哪怕是放眼整个腾龙大陆也是知名人物。”赵灵杰眉头一皱,有些猜不透肖市的意图。
“最后两个问题,你的剑从何而来?剑上可曾镌刻了‘飞剑咒’?”
此刻,肖市的目的昭然若揭。
赵灵杰倒吸了一口冷气:
“肖兄,你,你这是要作弊!”
到了这时赵灵杰怎能不知肖市的想法?
这魔头在此绝境之中居然贼心不死,企图利用赵灵杰的佩剑来作弊。
“哼,作弊?规则可从未明说不准动用灵器赶路,此刻我二人已行至绝境,如不抓住这机会,难道要坐等紫霞山把我们扫地出门不成!”
肖市冷哼一声,看向赵灵杰的佩剑,眼光灼灼:
“此剑纹理古朴,造型修长,尺寸明显与你的身材不符,你又是仙道家族之人,想来这柄佩剑应该是家族长辈的遗传吧。
我曾听王仁讲过,高阶修士的佩剑中可能镌刻有飞剑咒,飞行之时不需要费心使用飞剑术,只需注入灵力便可飞剑凌空!”
“肖兄你所判断的不假,我这把飞剑正是我风光老祖当年所用的佩剑,也确实镌有飞剑咒。”赵灵杰沉声道,用手指了指剑鞘上的黄符。
“可肖兄莫不是忘了,我们所有的灵器在考核开始之前就被贴上了禁灵符。
灵器为此符所囚,我连这杆剑的剑身都拔不出来,所有的威能已经被死死的锁在了剑鞘之中了。
只要此符不除,这柄灵剑哪怕有天大的神通都没有丝毫作用。”
赵灵杰说着便拔起剑来,灵剑的剑身仿佛与剑鞘焊在了一起,任赵灵杰两手发力青筋暴起,灵剑仍如浑然一体般纹丝不动。
肖市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呵呵,赵兄,这灵符算得了什么问题?
能够解去此灵符之物,看似远在天边,实则近在眼前。”
赵灵杰一滞,突然转身望向了身后的凉亭。
凉亭之中正横七竖八的摆着数袋兽皮水袋。
水袋中所装的便是登顶的奖品,灵水——伐髓水。
“你,你莫非想要依靠伐髓水洗去禁灵符!”赵灵杰面色大变,但接着又立刻严肃起来,“可即便如此,我们现在尚未踏足仙途,本质上不过一介凡人,哪里有可供灵器施法的灵力?
要不然早在我们之前,就会有无数考核者通过此法作弊了,怎么会轮到我们……不对!”
这位英气少年在此刻彻底反应了过来。
“谁说没有灵力?”肖市哈哈一笑,将衣服后摆撩起,露出了因跌落山崖而变得淤青遍布,伤痕累累后背。
赵灵杰盯着肖市的后背,眼神中惊讶之色难以掩饰。
当然不是惊叹于肖市的伤势,如果赵灵杰掀开衣服,恐怕身上的伤不会比肖市少太多。
他惊叹的是在肖市裸露的后背上,竟然贴着一张迎风微动的黄符——灌灵符!
他怎么会忘记这张符的存在?
这还是他挑头带领众少仙师们投票,同意肖市带进考场来的。
只怪当时外门弟子初见肖市一脸白净单纯之相,兼有智斗魔修这等光辉事迹,又是凡人出生,没有灵器,且见识短浅,这才对小魔头网开一面,允许携灌灵符入场。
却没想到如今这灌灵符居然成为了肖市了在考核中取巧的关键!
有了此物,一切的条件都被串联了起来,一个疯狂的计划在肖市的脑海中诞生。
既然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爬下山,那就飞下去!
“肖兄!万万不可,哪怕规则没有明说,你这也是绝对的作弊行为,要是被考官抓到了,怕是要当场踢出紫霞山!”赵灵杰连连摆手,惶恐万分。
肖市神色阴鹫,忍不住冷哼道:
“呵,难道我们不用此法就不会被踢出紫霞山了吗?
赵灵杰,你太天真了。
一来,此刻孙瑶那小贱人尚未夺魁。
再来,我们正处峰顶,御剑向山下飞去,想来耗能与操纵的难度也远低于御剑向上凌空。
最后,我方万事具备,条件充足,规则漏洞并非不可钻,只要我们二人同心,天时地利人和皆备,岂有不成之事?
甚至凭此机缘一举夺冠,从孙瑶手中抢下通灵丹也犹未可知!”
肖市眼神狂热。
赌桌中输得一塌糊涂的赌徒突然抓到了反败为胜的机会,当然要紧紧的将救命稻草攥在手中,将所有的筹码全数掷出。
没想到赵灵杰听到这些,竟然向后退了两步,眼神突的坚毅了起来:
“不行!作弊之事乃外道邪魔手段,如此行事对所有参与考核的少仙师,包括孙瑶姑娘都是不公平的!
肖兄你之前欺瞒众人已是犯下大错,现在场上几乎所有少仙师都因此祸而蒙受过损失,甚至有少仙师本可以通过考核,现在却不得不在合格线边缘挣扎。
这种损人利己,逆行天道之事,我岂会与你同流合污!”
“顽固!机缘气运本就是天赐豪礼,若放任此良机从我手中溜去,那才叫逆天而行!
更何况这天地间哪有什么公正恩德可言?
就算你此刻放着机缘不取,为那群少仙师据理力争,那群少仙师事后对你能有几分感激之情?
当争则争,当抢则抢!损他人之利又如何?什么恩恩怨怨孰是孰非,不过都是些轻浮至极的片面之见!
只有把切实的利益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中,才不会受他人的欺压,才有选择怜悯关怀这种奢侈之情的权利。
万类霜天竞生存,弱肉自当被强食,这才叫顺!应!天!道!”
肖市一字一顿,眼中魔焰暴涨,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鬼面目狰狞的向这个世界发出绝望的咆哮。
赵灵杰愣住了,他第一次从眼前这个与他身高相仿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肖兄,你怎能如此心思!你这是魔道心性!”赵灵杰面对小魔头的步步紧逼,气势一时被压制住了。
“竖子不足为谋!”
小魔头眼中寒光暴闪,当即悍然出手,强夺赵灵杰的佩剑!
赵灵杰大惊失色,没有料到肖市居然这么不顾道义,在这个时候还要对他出手。
有心算无心,赵灵杰持剑之手不由一松,电光火石间还真让肖市将佩剑夺去。
“把剑还给我!”
这下可真是触了赵灵杰的逆鳞,英气少年犹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眼睛瞪大,虎跳上来,双手向肖市抓取过去,惊怒之下手上力道全开,俨然也顾不得什么难兄难弟之情了。
小魔头阴险一笑,猛然出脚踢击赵灵杰的左侧软肋。
“啊!”
赵灵杰惨叫一声,身体向后连退数步,跪倒在地,并且还不住的向后仰去。
赵灵杰的左肋这个位置,肖市在登山时就不动声色的观察过多时,他在坐下时身躯微微向右倾斜,恰恰证明了赵灵杰的左侧身体伤势严重。
联想到自己曾将赵灵杰吊在山崖上时,迫使突出的岩石全力撞击他的身体,当时受击的部位,正是赵灵杰的左侧软肋。
这样看来,肖市显然是在那时将赵灵杰的左肋打出真伤了。
正因为发现这一弱点,小魔头稍加利用,便一脚踢出了惊人的效果来。
“好好好,终于彻底铲除了这碍事的东西,本次考核我夺魁有望了!”肖市喜不自胜,端起剑来细细欣赏。
透过剑鞘间金属部位的反光,肖市可以将后方的景色一览无余,正观着剑,突然,他脸色一变。
在金属部位投射的景象中,一道人影正在朝悬壁处倾去。
“不妙!”肖市瞳孔极缩,赶紧把灵剑往边上一扔,朝赵灵杰跑去。
峰顶的空间本来就不大,加上两人发生打斗的位置离山顶边缘极近,赵灵杰此时已经有一半的身子落到了悬崖外面。
他全身心处于痛苦之中,面对身后的悬崖峭壁已然来不及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