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过，令树上枝叶大幅度的摇晃了起来。

    黄昏之意越发明显，像是催命符一般暗示着距离考核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

    行在狭窄的山路上，肖市的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浑身的疼痛阵阵袭来，令肖市不禁龇牙咧嘴起来。

    这样的伤势放在凡间估计得养上数周才能痊愈。

    他强忍着剧痛，以不顾伤势的状态全速赶路。

    肖市清晰的感受着自己的肌肉在疼痛中被拉伸再收缩——有几个点疼的尤为厉害，感觉就像是用手使劲揉搓一块含了石子的面团。

    经过了疼痛的最初阶段，肖市已经逐渐适应了这一阵一阵的痛感，至少不会如之前一样刚走没两步就被突如其来的阵痛击垮，差点摔在地上。

    赵灵杰的情况比肖市要好很多，不仅原本的身体素质就远强于肖市，似乎先前受的伤也要比肖市轻一些。

    这小子相当够义气，非但没有凭借这些优势甩开肖市，反而始终走在肖市的身后防止肖市突然因伤势向后栽去。

    赵灵杰是有心了，但小魔头可没功夫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就算关注到了估计也难得有什么情绪。

    他目光如炬，直勾勾的盯着前路，双脚机械式的迈步登山。

    这是一场豪赌，只要下山路能够远短于上山路，二人就能够完成考核。

    此时肖市的眼中似乎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完成考核。

    “这种如机器般压榨着身体的登山方式，肖兄的意志力当真可怖，”后方的赵灵杰不禁赞叹道“可哪怕是这样的速度，也恐怕……”

    赵灵杰没有再往下想，只是面上的忧郁之色更重了一分。

    在两人不顾伤势的拼命前进下，登山速度居然并没有与常人相差太多，当然，这里所说的常人不包括全盛时期的赵灵杰。

    如今二人攀登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回到了最初发生打斗的地方，从此处已经可以遥遥看到上方的山顶了。

    ……

    “刚出狼穴又入虎口，老娘这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让老天这么‘关照’我……”

    华丹虽然心里连连叫苦，但表面上还保持着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眨巴几下眼睛，尽量让瞳孔更湿润一些，令自己的眼神更加惹人怜悯。

    不久前她还机智的踹飞了意图利用自己的肖市，利用域道传送令在千钧一发之际脱离了险境。

    绝处逢生，华丹心中豪气顿生，大感天命眷顾让自己撞上了这桩变故。

    临走前还对魔修师兄放出狠话，让他当心自己将来的报复。

    本以为从此脱离了师兄的魔爪，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结果没想到还没有跑出多远就被路过的楚空望给逮到了。

    华丹心里五味杂陈，没料到命运居然如此跌宕起伏。

    “嗯……倒是有几分姿色，就是这脸上的妆画得太花了，艳过头了。”

    楚空望饶有兴趣的点评着华丹的妆容，丝毫没有正魔之间剑拔弩张的味道。

    华丹连连点头，这位正道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一丝反驳的想法都没有。

    要是一个不小心激怒了这尊杀神，后果不堪设想。

    “来，我给你重新画一下。”楚空望用手把华丹脸上因为奔波而变得有些模糊的妆容擦去。

    魔修少女在他面前乖巧得就像一只任人抚摸的小猫一样。

    擦去妆容，楚空望一拍腰间，便从乾坤袋中取出了数块五颜六色的涂料。

    华丹面露疑惑之色，谁知道这位紫霞山的首席弟子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这些涂料？

    细看之下那涂料也并非全是女子化妆用的涂料，有些甚至是凡间画家作画时的常用颜料。

    再拍乾坤袋，数支软硬粗细不一的画笔从袋中飞出，楚空望熟练的用灵力驾驭着颜料在空中交汇调和着，很快就调出了满意的颜色。

    “呆好，别乱动。”他轻声嘱咐，言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楚空望说不动华丹就不动，就算不说华丹也不敢动。

    这位紫霞山首席弟子对化妆似乎颇有研究，每一笔都精确的走在了脸上恰到好处的位置。

    华丹水灵灵的眼中倒映出这位正道天骄专心致志的模样。

    “闭眼。”楚空望命令道。

    魔修少女乖乖闭眼，从眼皮上传来的触感判断，这位杀神应该在用一支毛质软浓的笔给自己画眼妆。

    “奇怪，这楚空望明明是个男子，为什么对女子化妆的技术如此精通，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华丹的脑子里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种情况下被杀神亲手化妆这种事，只怕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

    杀神画得很认真，甚至为此从青石上跳了下来。

    两人额头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华丹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位绝美杀神的呼气。

    不一时，楚空望满意的点了点头，将一面铜镜凑到了华丹面前。

    “把眼睛睁开来看看效果。”

    华丹颤颤巍巍的睁开双眼，只见镜中的女生面目清秀，眉眼间妆容轻描淡写不做作。

    华丹原本小巧玲珑的五官在楚空望的居然还画出了几分淡然大气之感来。

    看着让人不觉此女是魔修落难，只觉似名门正派仙子下凡。

    “好……好厉害……”华丹用小手捂着嘴，发自内心的赞叹。

    没想到这位紫霞山的首席弟子竟然真的在化妆方面有如此造诣，这本事要是放在女人堆里，只怕是会令他大受欢迎。

    不过即使不会化妆，单凭他的长相恐怕就能吸引无数魔女仙子为他倒贴过去了。

    “我喜欢收集美的东西，山也好，水也好，人也好，只要是美的东西就会让人心旷神怡。”楚空望嘴角勾起，幽幽开口。

    几片树叶飘落，绿荫下竟生起丝丝凉意。

    “喜欢……收集？！”

    华丹骤然惊出一身冷汗。

    她把楚空望的话在脑中咀嚼片刻，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那这杀神刚刚给我脸上化妆岂不是……要把我的脑袋给收集起来？”

    魔修少女的心思活络，一瞬间吓得小脸煞白，花容失色。

    “别紧张。”楚空望含笑，“面无血色的样子可不好看。”

    话音未落，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朝华丹的脖颈抓去！

    出手的一刹那，杀神周身爆发出极致的阴寒气息，弹指间天地变色，阴风顿起，光是气势就压迫得华丹动弹不得。

    “不要……”华丹像炸了毛的猫一样瞳孔激缩，身体极力向后仰去，但在紫霞山的杀神面前仍无济于事。

    杀神的夺命之手距离少女的脖颈越来越近，脖颈皮肤下的青筋似惊恐的蛇群又似生命的残影。

    电光火石间，夺命之手停在了距离华丹脖颈仅一指之距处，楚空望眉头一挑，居然把手收了回去。

    所有的阴冷气息顷刻间烟消云散，似乎方才只是一场幻觉。

    杀神转身把华丹眼中的夺命之手伸进自己的黑衣中摸索片刻，从衣服中摸出了一块阴阳鱼状的玉佩。

    此时玉佩中闪烁着青色的灵光，灵光化作箭头指向了一个未知的方向。

    看到玉佩如此反应，楚空望面色一喜。

    “终于来了。”

    回过头去，华丹浑身颤抖着望向面前的男人，眼泪不知从何时顺着眼角滴落，将刚画好的妆浸花了。

    “今天我的心情很好，你的运气不错，这次就放过你吧，下次可别再让其他修士抓到了。”楚空望露齿而笑，森森白牙似无间地狱的门扉。

    华丹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大脑一片空白，暂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楚空望。

    杀神起身欲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转了过来。

    “差点忘了。”

    他单手轻挥，一道极阴之气扫过华丹的一侧肩膀，少女的一条手臂应声落地。

    拾起地上的手臂，顺便拍了拍华丹的脑袋，楚空望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少女惊恐的面庞，这才放出飞剑。

    “咔嚓！”一道犹如镜面碎裂的声音自楚空望面前响起。

    他单手掐诀，阴寒之力再次自体内爆发出来，面前的空间像镜子一般被崩碎，前方的空气中凭空浮现出了一道成人高的漆黑裂缝。

    飞剑催动，杀神进入裂缝中，御剑破空而去，只留下失了一条手臂的少女双目失神，跪在原地，涓涓血流染红了地面。

    “这是……正道天骄？”

    直到楚空望离去许久，华丹这才回过神来。

    随着伤口慢慢的止血，确认了那位杀神真的放过自己之后，她咽了咽口水。

    “紫霞山这地界莫不是有什么毛病，怎么什么人到了这里都喜欢卸人零件？

    卸胳膊就卸胳膊吧，好歹把脑袋保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