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紧张，放假回家也仅仅是和亲人说了不过几句话，我担心情绪受到影响耽误了考试。

    我坐在客厅里，家里反常的安静，丁丁黏在我旁边，用身体反复蹭我的小腿，带上“喵喵”的叫声，天冷靠在我身上才暖和点，我是这样猜的。卫平打着游戏的单子，快速而有规律地敲击键盘，老妈则是在屋里陪着老爸，老爸一次夜里摔跤过，之后家里就有人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算是宽慰他的忧虑。

    我干脆将丁丁放在大腿上，小家伙头黑白相机，是只奶牛猫，眼珠子黑不溜秋的，爪子像个肉垫，用手抓着很舒服，我挠着它的脑袋，手指抚摸它的天灵盖，它很享受这般待遇，闭上眼睛嘴巴喵喵的叫唤。

    即使近来今天失眠的症状有所好转，我早早在九点上了床。拿起手机和端木熙钰微讯上道了晚安后，合上眼裹挟着睡意躺下。

    失眠不约而至，睁开眼四周漆黑，我哀叹还是太紧张，回想起白天，我甚至没有进过老爸的房间，老妈也没有说明，可能这是我们父子俩十几年的默契，有什么事我总喜欢一个待着想办法解决，老爸也是从小培养我这个习惯，可是现在的他一定很着急，着急我的成绩如何，身体如何，未来他走了以后这个家如何...

    抑制不住自己的想法，我的脑壳似电池鼓包般痛胀，我死死地抓着头发用此转移疼痛，事情不尽人愿，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缓过劲，发觉满背的冷汗，依旧不带有丝毫睡意。我打开手机，里头有端木熙钰十一点发来的晚安，还有江流和徐梦洁的考试祝语。

    时间将近凌晨一点，我礼貌性回了句话，便放下手机。想着做点什么打发时间，思来想去，不如给自己做点心理功课，要是有了问题，自己也能承受。我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考砸了没事，目标是四进三，放下的三门分数在290左右，英语就随缘，底子不行，六月再战。难得老天在这样重要的关头给两次机会，不薅羊毛真算可惜。

    心里回想起计算着临安大学的录取分数线，从端木熙钰给的往年资料看，最低也得省3000名，低了就得靠提前批，显然不适合我，浙省虽小，考试难度系数大，考高分更是一门不能出错，在我有把握的首考里，拿下三门才是最好的结果。

    端木熙钰...每每心中做着盘算，这位青春富有活力的恋人总会蹦出脑海。她样貌出众，樱桃红唇更是铭记我心，课桌旁余光尽头就是她俏丽精致的脸庞，如果给我一个高考不尽人意的理由，红颜误人我定是排在第一位。我思考着和她高考之后何去何从，分道扬镳还是异路同行，我很判断她内心是否会为我做出更大的让步，她在学校里已经对我够好了，我更不能确定自己是否会为了她放弃点东西，这东西是前途还是其他，我说不上来，心里隐隐觉得失去得经历阵痛。若是能够弥补的，失去就失去了，可弥足珍贵足以令我难堪的玩意，我绝望的害怕自己承受被夹在火上烤的痛苦。

    翻来覆去思索不出的有用的东西，我再次翻看起手机，江流发了表情包“你还没睡？”“吃惊”，我回了她一个捂脸笑，感到困意之后，将手机静音闭目养神。

    楼下传来几声猫叫，丁丁被关在楼下的小杂物间，夜里想溜达出去玩却无路可走，我小时候也是这样，没得玩的时间比坐在教室里听课难受多了，你让我上课可以，你不能让我上课之后没得玩。老徐是个好老师，至少他懂得让学生放松放松心情，看点小视频什么的，如同小时候的情境，这是我称赞老徐的最大原因。

    迷迷糊糊地起床，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强撑着意识来到校门口，学校挂起一条条横幅，看着没有激动人心的效果，反倒是让我更加的紧张。

    时间快进到考试，这几天早读分贝显然高出不止一个档次，再怎么划水摸鱼的这几天也有模有样的开始学习，我很少去关注班里哪个同学怎么样，一旁的端木熙钰是我睁眼闭眼能知晓的，这两天读背知识点的频率速度和之前判若两人，我很清楚的知道之前浪费的时间就凭这两天难以弥补，可能他们并不是想怎么样的成绩，只是这两天的时间证明他们努力过。

    高一高二还在放假，他们离校前收拾出了考场，把自己班的教室腾出来当做考场，另外还有其他学校的考生来江城一中考试，江城一中很大，抛开自身的同学，还能容下好多学生，其他学校的大巴车早早侯在校门口，车上的学生安排进实验楼行政楼等等场地，为了防止混淆，他们都穿着本校的校服。

    考试期间学校特地开了小灶供应高三学生，其他学校的同学则是供应平时的伙食。这时候点外卖太招风头，在我的建议下我和端木熙钰去了许久未曾踏进的食堂吃饭。

    “他们的校服怎么样？”端木熙钰问道。

    我和她走在回教室的小道上，难得的有一次饭后散步，平日里吃完外卖就在座位上简单的闲聊，然后复习。

    我看着黑白相间的单薄外套，“不怎么样，看着很薄，实用性不好，考试挨冻可不是件好事情。”

    端木熙钰认可我的想法，她注意到好多学生缩着脑袋走在路上，有的甚至吸着鼻涕。

    “还好我们主场考试，省去这些麻烦。”

    端木熙钰很乐观，在她看来，平时训练的卷子习题叫角度很刁钻古怪，难度和高考真题卷相比高下立判，她总是自信满满的保证自己一定能在高考里出成绩，尽管她一次次失利，不过次次美其名曰“粗心大意啦...”

    不同于她的乐观，越临近考试，心里的悲观情绪越被放大，纵使能有两次考试的机会，我内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得拿出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态度，我没那么多时间精力把副科留到六月份，至少，老爸还等着我的成绩。

    “你家里人会在意你的成绩吗？”我问道。

    端木熙钰眼神躲着，低下头说：“不知道，他们应该不想知道。”

    “多久没和他们联系了？”

    “记不清了，爸爸定期往我卡里打钱，我也不关心他们。”

    回想起和端木熙钰交往的日子，我们默契地没有提到各自的父母，我源于内心的自卑，她则是回避心中不愿提及的内容，到底她的父母如何，我不得而知，若是将来有机会接触，她会选择和我道明，我是这样猜测。

    “所以...你考得好坏...”我欲言又止，想着引导她自己将想法说出。

    “没人关心，那样怎么样，考的好坏他们还能定义吗？”

    “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你魅力十足，我担心你不在我的身边，或者我不在你身边，我们的感情...会出问题。”

    我毫不怀疑大学生活的多姿多彩，那一切都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多才多艺的人一捞一大把，他们完全有能力当着我的面抢走端木熙钰，为了我微不足道的自尊心，我决定督促督促她，虽然有时候我也会随着她聊天。

    “我理解...”端木熙钰摇摇头苦笑着说：“可是你成绩比我好这么多...时间那么紧，我怎么可能追的上你呢？”

    一道无解的难题又摆在我的眼前，相较于老爸得了绝症这事，它们都有共同的特点：不能让双方知道！要是家里人知道我高中冒天下之大不韪谈恋爱，老爸去死了也会从骨灰盒里蹦出来骂我两句，而端木熙钰知道了我的家庭，先不论她会有如何的反应，我卑微的自尊心定要受重创。

    听了她的话，我不好多说什么，将她搂过在耳旁轻轻附上：“尽力就好，谁也怪不得，况且我没有阻止追求幸福的权利，我们都会变好，不是么？”

    余音未了，我的心顿住，感到它好像停摆一般，钻心的疼痛顷刻间袭来，顷刻间离去，这是昧着良心说话么？

    理智对我讲最大胜算的方案是和她上大学，现实里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我打心里想考个好大学谋条好出路，不再财富上低人一等，说得难听点，我现在是在吃软饭。所谓的变好，也不过是艰苦条件下的自欺欺人，好像离了端木熙钰我我什么也不是，最起码的，三餐没烦恼是她给的。

    气氛变得沉重，光秃秃的树干上飘落两片半枯黄的叶子，风带它到我的脚下，我跨步越过，大胆牵起端木熙钰的手，望着她的眼睛重复道：“我们都在变好，不是么！”

    端木熙钰怔怔愣在原地好一会，低头看着第一次被我主动牵起的手，眼角好似有些湿润，跟上了我的步伐：“是的，我们都在变好...”

    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悲伤厌世的时间，总归会过去的，端木熙钰对于我的恩情，我铭记于心，能还一点是一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我无法将赌注压在我们的感情一帆风顺上。

    两个悲观的人凑在一起，其中一个总得改变的乐观些，要不然感情难以延续。

    ......

    “加油！”

    “加油！”......

    考试前和每位同学互相打气祝福，倒不是真的能提高多少分数，而是告诉自己，同学们都在，心里能安定些，不至于上了考场过分慌乱。

    “抱一抱。”端木熙钰最后和我说道。

    “？？？”我不解，明令禁止谈恋爱的重点高中里搂搂抱抱，实在容易出事。

    没等我做出反应，端木熙钰已经抱上来，她的头刚好埋在我的肩膀里，糯糯地说：“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