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你什么事？”

    明赫索性正对向男子，锐利的五官对上十几米外氤氲着雾气的脸。

    男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分明明赫的神态没有多大变化，男子却从他身上读出了几分焦躁和不耐烦。

    男子冷笑一声，收起长枪：“罢了罢了，我就再放过你一次，等我的真身过来，就是你的死期。”

    说完，男子微不可查地瞥了哭泣的朱阳欣一眼，然后飞快消失在竹林中，而他离开的方向，正是席川和陈墨追寻小师妹踪迹而去的路线。

    明赫若有所思，迟疑着收回视线，蹲下身子，平视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

    朱阳欣看到明赫，很快就由啜泣转为一下一下地抽泣，逐渐连抽泣的频率也降低很多。不为别的，这么近距离看到一张锋芒毕露的脸，不管是什么情绪暴涨都该被制伏了。

    “不哭了？”

    过了许久，明赫才问了这么一句。

    不好意思，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在女孩子爆哭的时候哄她舒心、让她平静下来。所以，他唯一的选择就是静静在一旁等着，等到暴风雨结束、自然而然雨过天晴的时候。

    “我没事。”

    朱阳欣猛然站起身，用袖口粗暴地擦掉满脸泪水，以彰显自己又恢复如常。

    明赫局促地偷偷搓了搓手指，每次他感到手足无措、心神不宁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做这个小动作。

    “我想醒过来，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朱阳欣看明赫的眼神中，带着恳求。

    “恐怕不行。”

    明赫说道：“这里不是我们想走就能走的。”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有个厉害的家伙在这个梦境中布置了强大的幻场，顺势而为我们才可能找到离开的方法。或者，你死在这个梦中，也能离开。”

    明赫目光扫过四周，除了暴露出来的孤岛般的山顶，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完全看不出山脚距离此地有多远。

    “幻场是什么？”

    朱阳欣一脸茫然。

    “算是很高级的阵法吧。幻场之内自成因果，进入幻场之中发生任何事情，遇到任何人都有可能，但他们未必都是真的。”

    “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朱阳欣瞬间明白过来：“那就试试取走火灵芝，也许这个幻场就解了。”

    明赫微微眯了眯眼睛，走近一步，盯着因为刚才的痛哭而略显狼狈的女子：“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山下那个把你耍得团团转的东西？”

    朱阳欣愣了一秒，随即发现明赫所说的是阿雪。

    “什么耍得团团转，才没有！阿雪根本就没有理由骗我。”

    “她是没有骗你，要离开这里，我们的确需要拿到火灵芝。”

    明赫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朱阳欣：“但是对一个刚刚认识的人，就能摆出两肋插刀的架势，看你也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懂什么？”

    听到明赫的奚落，朱阳欣顿时像一只炸毛的猫。她深呼吸几口气，终究慢慢压下了一点小脾气：“算了算了，你都不是人，我们这些人类的情感跟你说不着。”

    朱阳欣摆了摆手，故意摆出“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姿态。

    明赫还不至于为了这点龃龉跟朱阳欣计较，反正该发生的事情，总是会发生的，等着瞧就行。火灵芝必定是要去找的，他和朱阳欣不同，朱阳欣是人类，就算死在这个梦里，也不过就是做了一场噩梦。但他是梦族，要是死在这里，就是真的凉凉了。

    而且，明赫也很想知道，这里到底为什么会有幻场，以及那个看起来跟自己有仇的男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循着几人离开后留下的蛛丝马迹，朱阳欣和明赫走到一处靠近浓雾边缘的地方，这里竟然有一方池塘，池塘周边是一大片淡紫色鸢尾，盛放的花朵随风轻轻摆动，美不胜收。

    看到这样的景象，明赫上前一步，蹲下身子，无意识地摘下了一朵花。他有片刻失神，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似乎是一名女子。女子抱着一把鸢尾花，笑得很开心，可是明赫看不清她的脸。那个画面一闪即逝，任凭他努力回想，想要重新捕捉到女子的影子，却都只是徒劳。

    可是明赫心中却升起了一个念头——她好像，最喜欢鸢尾花。

    “奇怪，他们都去哪了？”

    朱阳欣四下张望，目光扫过鸢尾花海却并没有太大感触，而是专注于寻找新的线索。灵芝貔貅、耍枪的男子、陈墨、席川，还有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夏冰玉，都去了哪里？

    明赫回过神，起身回到朱阳欣身边，准备继续和她一起找寻几人的踪迹。

    “咦，你居然跑去摘花？”

    朱阳欣看看他手中的花，又看看他，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明赫随手将鸢尾花扔进花丛中，说道：“再往前走走看。”

    朱阳欣点了点头，两人一起离开。

    一直等到朱阳欣和明赫的背影彻底消失，他才走出来，捡起刚刚被明赫扔掉的鸢尾花。男子捏着花茎，轻轻转动了两圈。

    “不喜欢吗？”

    他低声呢喃。

    淡紫色的小花朵瞬间化成一道雾气，被风一吹就消散无踪。

    这一片花海，是他留给自己的念想。他不是本尊，只是布下幻场之人的一缕残念，饶是如此，他也会时常看着这片花海，希冀有一天那个女子会出现，笑得像鸢尾花一样绚烂。

    过去曾从这里走过许多朱阳欣这样对鸢尾花无感的女子，当然同样也有和她一样喜欢鸢尾花的人，偏偏都不是她。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失望，彻底麻木了。

    但只有这一次，他觉得有所不同，倒不是从女子身上看出了什么端倪，而是因为出现在女子身边的明赫。为什么明赫没有死？他凭什么还能活着？那么，她是不是也能回来？

    直觉告诉他，有些迷雾要慢慢散去了。

    男子转过身，脸前的氤氲让人看不真切他的五官。他没有再跟随朱阳欣和明赫的脚步，而是转向另一侧，缓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