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赫微微蹙眉，盯着司机大叔：“你认识我？”

    司机大叔冷笑一声：“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说话的同时，他臃肿的身体发出淡淡白光，白光之中的他轮廓渐渐变化，像是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从油腻大叔变成身型颀长的俊朗男子。只不过，他的脸和阿雪一样，似有一层薄薄的雾气遮掩，让人看不真切容貌。

    这才是司机大叔的本来面目，既不油腻，也不是大叔，年轻而充满活力。

    “你是谁？”

    明赫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虽然看不清脸，但这个轮廓、这个声音呈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还是没办法在记忆中找到这号人物。

    “也对，现在的你不可能记得我。恐怕你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吧？”

    男子似笑非笑，言语间尽是嘲弄。

    “你怎么知道？”

    明赫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的确如男子所说，他从朱阳欣的梦境中醒来，除了记得自己的名字、自己是梦族，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信息以外，他脑袋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朱阳欣的梦境来的，也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与自己有关系的人，更是一个都想不起。

    男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其中缘由或许并不难猜，明赫失忆之后，遇见的人屈指可数，他是唯一认识明赫的人，再加上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下一瞬，明赫已经出现在男子面前，一记重拳朝着男子的面门砸下来。男子也不是吃素的，巧妙躲闪开的同时，跟明赫拉开距离。两人纠缠了好几个回合，有来有回，谁也没吃亏，但就连朱阳欣也能看出来，谁都没动真格的，只是在互相试探。

    “明赫，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动手？如果我没猜错，你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吧？连一成力都使不出来，你何必打肿脸充胖子？”

    男子嘴上虽然这么说，却大有激将的意味。

    “对付你区区残念足够了。”

    明赫的语调看似波澜不惊，实则下手更加迅猛，完全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两人越打越远，剩下朱阳欣呆愣在原地，远远看着二人焦灼的战局，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

    “朱阳师姐……”

    这时，席川和陈墨跑了过来。陈墨上气不接下气，席川则别扭地别过脸去，故意不看她，也不与她多说什么。看到这样的席川，朱阳欣的心口狠狠揪着，委屈又气恼。

    “……太好了，你有没有看到冰玉？她被司机大叔抓走了。”

    陈墨一脸焦急，转眼看到远处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不由地“咦”了一声。

    “那人……是谁？明师兄为什么会跟他打架？”

    陈墨指着前面。

    “他就是司机大叔。”

    朱阳欣转过身子，假装看对战的二人，实则是不想再看席川。

    “什么？”

    陈墨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那个把长枪舞得虎虎生风的俊朗男子，怎么可能和大腹便便的司机大叔是同一个人？开玩笑吧！

    “一时解释不清楚，反正就是这样。”

    朱阳欣耸耸肩，也没有兴致说起来龙去脉，只是淡淡地说：“至于夏冰玉，她被灵芝貔貅叼走了，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更不知道她是死是活——这句话朱阳欣没有说。

    其实也不要紧，这只是个梦境而已，即使被怪兽吃了，无非就是惊醒发现自己做了个噩梦罢了，还能怎么地？

    “什么？”

    一听这话，席川惊愕的一步跨上来，捏住朱阳欣的肩膀，强拉着朱阳欣面对他，竟连冷战都忘了。

    “你说冰玉被叼走了？从哪里走的？你为什么还这么轻松地站在这里？为什么不帮她？”

    席川瞪大了眼睛，模样略显狰狞，朱阳欣心里“咯噔”一沉，一半因为席川突然发难，另一半因为猛然发现他这么在乎小师妹。

    “我为什么不能站在这里？她被叼走了所以我也应该给她陪葬是吗？”

    朱阳欣惨笑一声。

    被人背叛的时候，人是不是就会想，是自己在他心中重要一点，还是对方在他心中重要一点？——朱阳欣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在她内心深处，多少是会有这一番计较的。可是这个问题不能问，因为那个自己不想要的答案，同样是让自己接受不了的答案。

    现在，这个答案就像被刮开的彩票，再也不能装作浑然不知、自欺欺人了。

    朱阳欣这话说得刻薄，是因心里太痛。反正，不就是个梦吗？

    “你居然是这种人，我看错你了。”

    席川气得推了朱阳欣一把，力道不大，却像是在朱阳欣心口又补了一刀。

    朱阳欣故作一脸不屑地瞥过席川，缓缓朝明赫和男子走去。她觉得自己像一缕幽魂，浑身轻飘飘的。她要离席川远一点，再远一点。

    自己和席川，终究再也不可能了。

    两股滚烫的泪水从她脸上滑落，她不敢动手去擦，生怕背后的二人发现自己哭了。

    一直等到席川和陈墨跟随竹林里留下的蛛丝马迹，去找寻小师妹的下落，她才抬手拂过脸颊。可是，眼泪就像坏掉的水龙头，哗啦啦地往外涌。她再也克制不住，蹲在地上呜咽起来。

    明赫和男子听到朱阳欣啜泣的声音，不约而同地退后一大截，拉开一段安全距离。

    男子看了一眼朱阳欣，注意到她捂住脸的右手食指上，正戴着一枚银质指环。他收敛起戏谑的表情，正色盯着明赫说道：“想不到你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这么卑鄙无耻。”

    明赫斜睨过他一眼，并不理会他，大步朝朱阳欣走过去。

    “怎么回事？”

    明赫低着头，蹙起眉头看着越哭越急促的女子。

    朱阳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个劲地摇头。

    “哼，这都看不明白吗？只要跟你沾边的人，没有一个人会有好结果。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明赫，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活着。”

    男子收敛起所有伪装，露出最纯粹的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