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办公室，阳光从沾满落叶的天窗落下来，被切成碎片。

    路明非坐在一把舒适的椅子上，面前是产自大兴安岭的松针茶，还有一盘榛子味道的松饼。

    昂热不在，路明非就显得有些放肆，一口松饼一口茶，小味道挠挠的。

    推开一扇门，就是小楼的天井，更大的阳光从这里落下去，一直坠落到一楼。

    那里有一张巨大的办公桌，昂热就坐在长桌尽头。

    路明非算是VIP席，因为整个三层只有他一个人，而一楼挤了上百人。

    路明非在这上百人中看到了自己的老师古德里安，年近半百的他挂着小学生般天真的表情，不时发出惊叹。

    惊叹一下之后，古德里安就会看看自己的小指——他很渴望能戴上一枚银色的戒指，那是卡塞尔学院终身教授的标志——露出失落的表情。

    路明非知道他距离终身教授还很远，毕竟别的教授在这个年纪，都成功转成了正式教授，而这老家伙至今还没能带出一个成功毕业的学生。

    看着古德里安大呼小叫和怅然若失的脸，还怪让人心疼的。

    但古德里安脸上的怅然只挂了三秒钟，便发出怀春少女般的尖叫：“我的天啊，那是道格·琼斯，核物理学的里程碑式人物，是他让美国抢先一步上了月球！”

    “我的上帝啊，那是数学界的所罗门王，布莱尔·比特纳，没他美国造不出原子弹！”古德里安捧住胸口。

    一个接一个科学界的重磅人物出现在会场，都是些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家伙，他们的脊柱几乎弯成了圆形，但在场的人全都露出朝圣般的表情，敬畏地让出一条路来。

    路明非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同寻常了，上一世他也旁听了这场会议，但不像现在这么大胆……如果有人抬头往上看一眼，就会发现学院的S级学生正把半个身子挂出栏杆外，探着脑袋往下看，跟鬼似的。

    “大家都安静。”昂热说，“接下来把时间交给我们的‘院系主任’们。”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昂热看向所罗门王：“人到齐了，会议开始，布莱尔我的老朋友，半个世纪没见到你了，能再度看到活着的你我很高兴。还有其他的老朋友，尊贵的院系主任们，很高兴见到你们，也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研究，但确实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报告我们已经看完了。”所罗门王说，“我想物理系主任有话要说。”

    物理系主任道格·琼斯站起身来，在触控板上按下按钮，两张照片被投影到空中。

    两张照片分别是坍塌的火车南站和六旗游乐场过山车的废墟，两个出于不同目的被建造出来的建筑，此刻出奇的一致，都像是被人拧烂了的麻花。

    “从物理学的角度来说，人类目前还做不到，毁掉这两栋建筑的，都是来自其内部的应力。”道格·琼斯说，“就像是一条大河中的所有水滴，它们如果并不是按照同样顺序移动的，水滴与水滴之间互相挤压碰撞，最终我们看到的是平静流淌的大河。”

    “但是。”道格·琼斯话音一转，“如果所有的水滴都按照一个方向运动，彼此之间既不碰撞也不摩擦，那么它们的力量会被集合起来，整条大河会像箭一样犁开大地，笔直地冲向前方，遇山就开山，遇谷就直飞过去。”

    年轻教授们纷纷赞叹，如果一条河拥有了这样的力量，简直就像传说中上古的凶兽。

    “你们可以把应力想象成水滴，一旦人类掌握了这种技术，一指头就能把胡佛水坝捅塌。”道格·琼斯说，“我们查阅了两座建筑的设计图纸，这都是安全级别要求很高的建筑，建筑材料都进行过消应力处理，但它仍然会残余的应力集合起来毁掉了……这要求完整解析整个建筑的结构，连一根钢钉都不能放过，这种庞大的计算量就连诺玛都做不到，所以我说不是人类所为。”

    年轻教授们同时抬起头来，每个人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但从他们眼神深处依然能感觉出紧张和惊恐。

    院系主任说的话不会有错，如果这两件事不是人类所为，那还能是谁？

    答案只有一个。

    只有一种生物能看到力量在岩石中游走，那是它与生俱来的天赋。

    龙族四大君主之一，大地与山之王。

    所有人都沉默了，四大君主，初代种中的初代种，力量与尊贵的象征。

    “他是大地的主宰，是世界上最精于力量控制的龙类。”昂热轻声说，“典籍记载，他展翅时岩石形成浪涛，山岭化作深渊，他甚至可以击穿地壳。”

    “如果是他苏醒了，那为什么不直接出现在我们面前。”有人说道，“这两次攻击更像是人类的暗杀。”

    “也许他还有什么忌惮，也许不是他苏醒了，而是他的某位后代。”昂热说，“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我们有一个非人的对手出现了，这次我们面对的，是一头苏醒的龙，这场会议是一场战备会议，散会之后，针对龙族的最高警备将会发往全世界。”

    “新的战争，就要开始了！”

    所有教授一齐起身，以手按胸：“善必胜恶，如光所到的地方，黑暗无处遁形。”

    等所有教授离开之后，昂热也回到了位于三楼的办公室。

    路明非已经回到了位置上坐着，松饼他只吃了一块，但瓷盘里空空如也……因为他打包了，准备带回去给芬格尔吃。

    “还需要再来点松饼么？”昂热点起一根雪茄，问道。

    “太感谢了。”路明非抖开一个新的塑料袋，“麻烦您多来点。”

    昂热愣了愣，感觉雪茄瞬间就不香了。

    路明非扫了他所有的存货，才悠悠地坐下问：“校长你让我偷听这么重要的会议，是不是不太好？”

    “没关系，很快你就要面临监禁了。”昂热无所谓道，“这次你的麻烦很大，搞不好以后就再也说不了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