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从大齐长大，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大梁，”张笑皱着眉对店家说，“你真没骗我？”

    店家哈哈一笑，全然把他说的当成了在说玩笑话。“小的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自己生活在哪个国家还是知道的。”

    张笑把从幺鸡那里得到的半吊铜钱扔桌上，在店家惊喜的道谢声中起身出门。

    他沿路把周遭还开着门的店家、路过的百姓都问了一遍，得到的答案均是这里是大梁而不是大齐。雪仍然在下，寒风刀割般刮在脸上，要不是还吃了碗馄饨，怕是已经冻到走不动路。

    张笑找个避风的地方靠墙坐下，仰头看着天空。天要黑了，可能是错觉，可能是什么狗屁心浊的特殊体质，他总觉得在这个世界里时间过得特别快。

    对了，说起时间，要过年了吧。没离开张家村的时候，阿母还泡了腊八蒜……或许也有可能已经过去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过年，没想到这个世界也会有这种节日……

    曾经世界里的父母和余静过年会吃什么馅的饺子……

    余静，余静喜欢茉莉花味道的洗发水……

    张笑累了，觉得脑袋发沉，不由自主低下来，低下来……

    “咻！！！！”

    破空声骤然响起，把他一下子惊醒。张笑从地上爬起来，东张西望，看见好多只黑乎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从空中飞过去。它们像鸟一样扇着翅膀改变方向，精准地落到目的地，而后连带着周遭的建筑燃烧起来。

    发生了什么？

    张笑找了个距离最近的树爬上往鸟的来源望，一下子呆住了。人，都是人，乌压压的人，像是水渗到沙砾中一般穿行在大街小巷中。他们所过之处哀嚎声惨叫声哭泣声蔓延，火被点起来，烧着了平民百姓的屋子和尸体。

    “卧……槽？”他忍不住口吐脏话。这是打仗了？怎么这么突然？那些人是哪国人？

    “六条，你怎么在这里愣着！”一只手伸过来拍了下张笑的肩膀，“司天监都杀到脸上来了！”

    张笑被吓了一跳，回头却见是一个小孩，七八岁的脸却老声老气，一看就是坐忘道。

    “司天监？官家的司天监？”

    “不能还能是谁！”陌生坐忘道嗤笑一声，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红中老大杀了他们监丞，他们和被踩了尾巴的猴一样急眼咯，连着平民百姓全都杀掉，哈哈，真有乐子！”

    ？？都特么杀到脸上了，都连着平民百姓杀了，你还搁这儿有乐子？

    “你不知道？骰子老大他们可是要耍把大的，我们能拖这帮司天监多久就拖多久。”陌生坐忘道从树上一跃而下，毫发无损，身形逐渐挺拔衣服换了一身黑色。张笑看不见他的脸，但想必也是换了一张。

    ……那那些无辜的人呢？

    张笑自然能救，悄悄把人藏到业障就可以。但是，但是，那可是真正的官方组织司天监，他们会一眼就认出自己是心浊，然后剥皮抽骨。

    ……那那些无辜的人怎么办？

    张笑瞪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司天监。他不能暴露心浊的身份，一旦暴露，绝对比死还惨。更何况，余静还在等他，他不能死。

    “张扬，你听得到吧？我们都用着一具身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火肆意舔舐着天空，张笑的身边仍然有雪花飘落，但比方才小了太多。它们是如此软绵无力，融化在火里，什么都剩不下。

    张笑看见了，方才他吃馄饨的那家店的店家带着妻女奔跑在路上，后面有两名追兵。女孩的脸上有一大片刺青，所以很轻易能分的出来。

    “张扬，你有本事抢身体你有本事现在说句话啊！”

    “我当然可以帮他们离开这里，但前提是，你能付出什么？”

    有声音在张笑耳边响起，他下意识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你想要什么？”

    “你的身体。”

    “这特么不也是你的吗？”

    “不，这是你的。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从现在之后的一天你的身体使用权归我，我就帮你。”

    “行！”张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毕竟与人命比起来，区区一天身体使用权不算什么。

    他做好了陷入回忆见到余静的准备，然而这次却没有回去，他的眼前依然是街道与火焰。试着动了动发现不可以，身体控制被张扬取而代之，五感却能够一起分享。张扬平时估计就是这样的状态。

    ……等等，那自己岂不是没有半分隐私，洗澡都……无所谓了，他们是一个人，精神分裂而已。

    张笑从树上一跃，踩在旁侧房屋的屋顶上再次腾空，如此反复几次后接近了店家一家人。手中麻将牌具现，如同飞镖一般甩出精准打在了追击的两名司天监的膝盖上。

    “他是坐忘道！”

    一名司天监大喝一声，竟然丝毫没受伤，手举长枪转而向张笑的方向攻来。后者冲他笑了笑，两步挪近，身形快得吓人，手碰到他的长枪柄上。

    兵家的司天监身形一僵，居然咧开嘴开始大笑，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名和尚打扮的人面色一凝，显然没有见过这种神通，低头吟一声“阿弥陀佛”后抛出一个白色手镯。后者在空中一下变大，竟然是一只衔尾蛇的样式，栩栩如生，朝张扬的方向套来。

    张扬一个后撤步轻松躲开，在其打着旋飞回来之时居然一伸手将其抓住。“这东西不属于你。”

    说罢他居然把手镯朝和尚扔出去，在后者不可思议的视线中，衔尾蛇松开了自己的尾巴怒目圆睁，张开血盆大口把他整个光头都吞吃入腹。

    脸上有纹青的女孩愣愣地看着这边，眼中流露出惊讶羡慕乃至憧憬，然而很快她就被父亲拉走。哪怕是救命恩人，普通人也最好不要与这些有神通的人扯上关系。

    这是什么？张笑在心里想。

    “虚遗炼化之后的法器。”张扬看都不看那边获救者一眼，平静望向逼近的大批司天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