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秀才把筷子一搁，嘴角一抹，从衣襟里掏出一串吊钱：“多的算是赏你的。”

    “哎，好，”店小二眉开眼笑，“这位爷您慢走！好吃再来！”

    享受着店小二的崇拜与旁边人的羡煞，吕秀才得意地眯起眼睛迈出了四方步。陶儿连忙把桌上的剩饭收拾起来要带走，却被吕秀才一把拉住：“捡什么？又不是没下顿？”

    “当家的，我这不是见不得浪费吗……”陶儿压低声音，轻声解释。她已经了解了吕秀才的性格，直接说没钱吃下顿这样的话他肯定不爱听，但换个说法就会答应。

    吕秀才冷哼一声却是收回了手：“手脚麻利点，我去外头透透气。”

    陶儿连忙点头应了，顾不得旁人或是鄙夷或是好奇的目光，把那菜窝窝往口袋里装。

    “这小娘，是那人买来的，”端坐在二楼的一万用筷子虚指一下一楼的陶儿，对同桌的两位同僚这么说，“和她的男人一样蠢，想不想耍耍？”

    张笑夹了一筷子菜不说话，而这家伙偏偏就这时候点了他的名：“六条，去嘛，跟我证明下自己不是白痴。”

    张笑下意识摸了下揣在衣襟里面的《骗经》，冷冷看了一万那张素净的书生脸，不表态。

    一万看着他，尤其是那张脸上组成笑脸的血痂，似乎觉得很有趣一样笑出了声。当然，也可能只是在嘲笑这位怯懦而废物的同僚。

    “红中老大刚杀了他们监天司的监丞，他们肯定急得跳脚呢，嘻嘻，”幺鸡此刻的脸是张笑最初见东风时看见过的精明掌柜，“一万，要耍当然要去耍监天司的人嘛，一起不？”

    傻子才会去在风口浪尖挑衅监天司……

    已经对这个世界的组织构成有了初步了解的张笑在内心暗自道。然而，他忽然意识到刚刚幺鸡话中很重要的部分：“红中杀了监天司的监丞？”

    一万和幺鸡对视一眼。

    “那个叫李火旺的，你知道吧？哈哈哈，他就是咱们这边的红中老大！大名鼎鼎的说书人身边藏了一个红中一个六条，这是今年最棒的乐子哈哈哈哈！”

    一万用说起什么笑话的语气把这段话讲述出来，一边说一边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张笑愣住了。

    “李火旺是红中？”

    一万一边笑一边拍桌子：“哈哈哈哈红中老大耍的好啊！六条这个自己人都不知道哈哈哈哈哈！”

    这样就能解释的通了，关于他为什么要抢走诸葛渊的老黄历，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起设了个局，而是李火旺，那个红衣疯子，骗了所有人！！

    张笑咬牙切齿地看着桌子上的菜，没有任何食欲，只想一巴掌把它们都掀翻。

    包括这些可恶的坐忘道，全都掀翻，什么一万二万东风南风……

    “六条啊，你还是好好修养的好，把自己的事情先搞明白，”幺鸡拿起筷子来，夹起一根菠菜，意有所指，“这也是东风老大的意思。”

    “你们说让我找东风，东风在哪里？”张笑问。

    两个坐忘道对视一眼，一万刚刚平复下来的大笑再度被激起，幺鸡显得无奈：“都说了让你去找嘛，直接告诉你，你还怎么找？”

    张笑找了片湖水盯着自己的倒影，越看越生气。

    穿越之前他玉树临风，迷倒万千上至八十岁老太下至八岁女孩；来到这里后虽然脸上有道疤，但起码底子好，打扮一下依然能够迷倒万千少女。

    那个叫张扬的混蛋，招呼都不打就把这张脸划成这样！这是什么？cos漫威小丑吗？像不像小丑不知道，但一定丑！

    “我知道你肯定能听见，之前都能感觉到疼，”张笑对着倒影说，“以后你出来能不能提前说一声？我都要被你整精神分裂了。”

    风拂过，水面荡起涟漪，打破了倒影。然而倒影只是倒影，不可能活过来跟他对话。

    “我觉得既然共同生活在一具身体里，我们可以尊重一下彼此。”

    水里的倒影嘴一开一合说着话，不仅指责还指指点点。张笑看着自己，觉得陌生，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然而下一秒，有什么不知名红色液体蔓延了这片水域，在他惊讶的视线中，自己的倒影变成了李火旺的样子。

    两对黑色的眼睛对视。

    “你好，”水中的红衣人打破了诡异的静寂，“我应该是叫季灾。”

    季灾？不认识。

    “你好，我是李火旺。”张笑说。

    季灾眼中流露出几分迷茫：“我记得你好像叫张笑。”

    这家伙说话怎么老是应该？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他不是李火旺，他和李火旺绝对不是一个人。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具体是什么忙，我也不太清楚。”

    ？

    “忘了？你是心浊？”

    “不……”季灾微微皱眉，“我不是心浊，大概吧。”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欠？？

    张笑反复告诫自己这家伙很有可能是某个大佬，不可以辱骂不可以殴打不可以拉入业障，要文明礼貌和蔼地进行对话。

    “好吧，那我帮了你，我的报酬是什么？”

    季灾看着张笑那刻着骇人笑容的脸，这一次语气比较肯定：“这个时候我不能告诉你。”

    ……

    张笑握住拳头，气极反笑。“你这也不告诉那也不告诉，我怎么帮？”

    “我不知道啊，”季灾还是一副迷茫的模样，“如果我知道，大概就不会来找你了。”

    张笑最后看了这家伙一眼，心觉大概是吃了什么坐忘道给的不该吃的东西所以产生了幻觉，起身拍拍衣服就要向幽都城内走去。

    他若是回头，就可以看到，红衣人的身形存在了几秒后，后知后觉一般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