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将车停放在院外，没进去。就在院外守候着。

    他也进不去。

    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日军士兵，脚下牵着吐着血红长舌头的大狼狗。

    小林慧子拉着程浩的手，走到门口。

    她用日语自报了身份。

    一名军曹示意守卫的士兵让开，给二人开了门。

    还向二人敬了个礼。

    里面早就交代了。

    这是一个室内靶场，里面传来噼啪的枪声。

    一路上碰到好几个日本军官，看军衔都是少佐、中佐，军衔还不低。

    到了靶场内，程浩远远地看到了冈本。

    这个他曾经“救”过的日本驻金陵副领事。

    相当于日本驻汪伪的外交部次长。

    负责一些外交事宜。

    此刻，冈本正站在射击位上，左手叉腰，右手平端着一把手枪，瞄着前方五十米开外的靶子。

    加冈本一共三人，互相之间隔着一个位置，正在举枪瞄准。

    冈本在右，小林觉——也就是小林慧子的叔叔站在最左边。

    站在中间的是一个日本军官，大佐军衔。

    大佐率先开枪，“呯呯”连射六弹。

    冈本、小林觉紧随其后，也将六发子弹射完。

    靶子旁边站着日军士兵，上前去给他们报靶。

    中间那个大佐六发全部命中十环。

    五十米的远距离手枪射击，这个成绩非常好。

    三人放下枪，坐到旁边桌上。

    侍者端上了茶。

    有人端来水给三人洗了手，又递上毛巾给他们擦了手。

    冈本看到了程浩和小林慧子，招手示意他俩过去。

    “小林领事、冈本领事好！”

    “叔叔好，冈本叔叔好！”

    程浩和慧子过去打了招呼。

    “来，正好，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冈本矮胖的个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从座位上微微欠身，对坐在中间的那位日本大佐介绍说。

    “这是小林领事的亲侄女，小林慧子，目前在朝日新闻驻金陵记者站。”

    小林觉朝那大佐微微欠身，补充说：“是我大哥的女儿，请野夫兄多多关照！”

    那大佐四十来岁，坐在椅上，腰挺得笔直，黄色军装肩上的大佐军衔，和斜靠在椅子旁边的一把带鞘的军刀特别打眼。

    毕竟金陵日本占领军总司令也不过只是少将。

    在金陵，总共也没几个大佐。

    大佐听了冈本和小林觉的介绍，朝慧子微微点了点头。

    冈本又向他介绍程浩：

    “他是程浩，供职于金陵国民政府安保局翻译室，日文说得很流利。对大东亚共荣还非常忠心，人才难得！请大佐多多关照！”

    大佐睨视了程浩一眼，伸手端着茶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接着，冈本向程浩介绍这个大佐的身份：

    “这位是日本军驻金陵宪兵司令部野夫大佐！”

    程浩心里一懔：原来他就是驻金陵日本军的宪兵头子，大名鼎鼎的野夫次郎。

    这家伙以残暴著称，落到他手里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不但中国人见了他害怕。就连日军内部的人，见了他也畏惧。

    前不久，有两个日本下级士兵，酒后发了点牢骚，抱怨这场战争。

    被人举报押送到了宪兵司令部进行审查。

    野夫怀疑他们和日本反战同盟有关系，亲自审讯。

    竟然活活将其中一人打死！

    死在其手下的中国人那更是不知多少！

    程浩虽然心里恨极了他，但强忍着，作出尊敬万分的样子，朝他鞠躬并用日语说道：

    “安保局翻译程浩见过大佐！”

    野夫次郎听到他标准的日语，微微一怔。抬头用目光审视着他。

    程浩微微抬眼瞟了他一眼，并没与他直接对视。

    现在有紧急任务在身，不能轻易引起这个魔头的注意。

    程浩这一瞟，就看出了野夫次郎目光中的不屑、讥讽和蔑视。

    野夫甚至还伸手触摸了一下椅子旁边那把军刀的刀柄。

    野夫心里分明在说：什么对大东亚共荣忠心！还不是畏惧我们军人的军刀、枪炮、武力！

    他见程浩目光“不敢”对视他，便不再审视程浩，目光不经意地扫视了一眼小林和冈本。

    他心里的话是：只有你们这些文人，才相信这些支那人，以为他是真正的喜欢你，服从你，骗鬼去吧！

    程浩手紧捏着微出汗，心里想：小鬼子，你别得意，要是有一天你落在我的手里！我也要扒了你的皮，用你的头颅祭奠死去的中国人！

    “程桑，你在安保局有佩枪吗？来，来，打几枪，试试身手！”

    冈本见野夫对程浩没兴趣，便提议继续练枪。

    “我没佩枪，我没摸过枪……”

    程浩挠了挠头，说。

    之前当巡警时佩过一把枪，但没放过几发弹。

    当然，这段历史没有人知道。

    冈本这人虽然是个文人，但长得比较粗壮，性格也豪放，好酒贪杯，经常喝得酩酊大醉。

    冈本还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三年前他在金陵饭店遭遇刺杀，程浩替他挡了一颗子弹。

    自此，他便把程浩当作自己人。

    “不打紧，瞄准前面的靶子，枪口准星，三点成一线，再扣动板机！”

    冈本站到了射击位，招呼他过去。

    “好极了，我也要打枪！”

    慧子拍手道。

    她走向小林觉身边恳求：“叔叔，指导指导我？”

    “乖侄女，这就对了，要练习好射击术，下次我送一把勃朗宁给你防身用！”

    小林觉见慧子要练枪很高兴，站了起来。

    小林觉四十二三岁，外交官出身，曾任日本国驻美使馆参赞。

    战时的日本外交官，虽然没直接上战场参战，但是负有收集情报的工作职责，所以都是半特工半外交。

    甚至就是以外交为掩护的纯特工。

    小林觉精通英文，也懂中文，虽然不甚流利，和中国人可以无障碍正常交流。

    程浩因为冈本和小林慧子的关系，跟他也多有接触。

    感觉得到他虽然表面彬彬有礼，实际上却对人戒备很深，是一个不折不扣地忠于自己国家，忠心为自己国家服务的人。

    虽然程浩隐隐感觉小林觉并不是十分支持这场战争，但是作为一名外交官，他无条件服从国家的指令。

    如果他发现自己是抗日地下人员，一定会立即将自己送到宪兵司令部去。

    好在自己的历史非常清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