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两夫妻也住在能仁巷，离程浩家不远，他认得她。

    她怎么跑到安保局——她老公上班的地方，吵闹来了呢？

    他想停车问问。

    老黑却目不斜视，猛地一脚油门，雪佛兰轿车迅速驶出了院子。

    程浩从反光镜中看到李涯亲自带几个人过来，把她拉走了。

    程浩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他刚才看到阿福老婆脸上有血痕和青肿。

    肯定是被阿福打的，她来找单位领导主持公道来了。

    阿福跟张根生一样，不喜欢说话。

    但是，张根生是内向、老实，而阿福是又蠢又凶，只是嘴拙，也是就人们说的那种“憨”人。

    阿福的老婆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牛高马大，性格又泼。有一次和阿福在家里打架，惊动了整条街坊。

    阿福打得她鼻青脸肿。

    她也不手软，敲破一只瓷碗，用瓷尖划伤了阿福的脖子，险些划到颈动脉。

    “黑师傅，你说，阿福老婆来吵啥呢？”

    程浩扭头望老黑问道。

    看他的样子，肯定知道是咋回事。

    即使他撒谎，自己也能从他的微表情中发现真实意思。

    “我哪知道？”老黑仍然目不斜视，专心打着方向盘。

    但是他的嘴角却微微上扬，显然内心在暗笑。

    程浩识别了他的内心意思：

    阿福老婆这个傻帽，在“醉月楼”看到阿福带女人出来，还以为是阿福到玩。

    那里的女人轮得到他玩？

    阿福玩到的女人是西街卖菜的张寡妇，好哇啦！

    “醉月楼”？

    程浩心想：这可是金陵有名的风月场所。

    传说中的金陵“十二钗”就在“醉月楼”，据说她们个个姿色非凡。

    那里是达官贵人去的地方，阿福怎么会在那里出现？

    还被他老婆怀疑他是在那里玩女人？

    按老黑的意思，他不是去那里玩女人的。

    但是又被他老婆怀疑。

    难道是给别人拉皮条？

    给谁拉？

    李涯吗？

    程浩否定了这个想法。李涯这家伙就像一个苦行僧一样，对女人不感兴趣，一心只投入到侦缉地下党的工作中。

    如果有欲望，那也是升官发财的欲望。

    这时，程浩猛然想起老莫对邮差的评价：贪财好色，离不开女人。

    难道是李涯叫阿福给他拉皮条？

    为了从他口里挖出更多的情报，满足他的癖好？

    这个醉月楼也在长江路，离慧子所在的金陵记者站不远。

    程浩打定主意：找机会去“醉月楼”观察一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正想着，车子来到朝日新闻社驻金陵记者站门前。

    三层的气派小洋楼。

    大厅宽敞明亮。

    “程桑，好久不见！”

    慧子穿一身白色连衣裙，脚下是白色平底皮鞋，朝他走了过来，笑容可掬地鞠躬。

    “慧子小姐你好！”程浩赶快还礼。

    “去我办公室！”慧子拉着他的手往楼上走。

    程浩仍然穿着白衣白裤白皮鞋，典型的汉奸装扮。

    此刻和慧子还很搭。

    其实程浩好点的衣服也只有这一身。

    所以经常是白天穿了晚上洗干净，晾晒一夜，白天接着穿。

    他记得历史书上写过，军统老大戴雨浓未发迹时，也是这样做的。

    皮鞋和头发就好办了。出门将分别抹上油，弄得油光可鉴就行了。

    老黑不像赵汉山司机小白，他大大方方地跟在二人后面，跟进了二楼慧子的办公室。

    慧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没说什么。

    一进办公室，慧子立即从桌上拿起一本书，递给程浩。

    “程桑，这本书好难懂，我试着看了几章，没看懂……”

    程浩看到这本书后一惊。

    正是那天他让慧子去老莫书店买的那本《三国演义》。

    自己怎么忘了这茬呢？

    该死！

    此刻老黑的眼睛就在旁边盯着。

    回去肯定会向李涯报告这事。

    李涯会不会把这本书和老莫书店联系起来呢？

    程浩虽然心里吃惊，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

    “慧子，看不懂吗？来，我来给你翻译翻译。”

    程浩先用中文说，然后又用日语说了一遍。

    他瞟了老黑一眼，确定他听不懂日语。

    这下有办法了。

    “好的。”慧子听说给她翻译很高兴，“我早就想了解一下三国的故事了，今天听你来说一说。”

    她拉过两张椅子，和程浩肩傍肩坐着。

    老黑继续站着，他也不觉得尴尬，若无其事地继续盯着梢。

    程浩翻开书，手指着上面的文字，装作在翻译的样子，用日语对慧子说：

    “慧子，我先说个题外话，你帮我买书的这个事，千万别跟任何人说。不然我很麻烦。”

    慧子瞪大眼睛望着他：“是吗？”

    当然也是用日语说的。

    “是的，我现在故意用日语说，就是不想让这个人听懂。他是派来盯梢我的。你别看他，他很精明。”程浩接着用日语说道。

    慧子真的不看老黑，乖巧地点头：“明白。”

    “可是，是谁派他来的呢？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呢？程桑。”

    “是安保局的人派他来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事就一言难尽了。”

    程浩故意一边指着书上的文字，一边用日语说，看起来在翻译的样子。

    慧子配合地一边看着书，一边听。

    “安保局很多人认为我跟冈本副领事，还有你关系好，是想借你们的力量往上爬，所以他们嫉妒我，把我当作他们升官的竞争对手。”程浩编了一个还说得过去的理由。

    “原来是这样。”慧子信了：“唉，你们中国人也真是，都这样了，还内斗……”

    她怕这话刺伤了程浩，说了一半停住了。

    “现在就连赵副局长，也担心我跟你们关系太好了，对他有威胁，所以这么久都没带我出来过。”

    “真的太过分了！”慧子愤然说。

    “所以，我请你帮我买书的事千万别说出去，不然他们更会嫉妒死我。还会找借口整我。”

    “我明白了，绝对不会的。”

    慧子满口答应，又主动说：“程桑你受委屈了，我来给小林叔叔打个电话，让他们在赵汉山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说完，她就起身走向墙角搁的那台电话机，拿起话筒，拨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