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世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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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命之魂

    一路小跑小跳,避开层出不穷的粗壮树枝,从每个地板的缺口跳过去,沿途看到不少垂下来的电缆线。每一根电缆粗过拳头,比得上一条一条黑色的蟒蛇,橡胶的外皮以及里面的铜,算是这里为数不多保持原状的人造物。

    在刘彣离开的四十年代,无线传电开始普及,从实验室步入千家万户,无线传电技术在民用领域,就是居民的日常生活中作用不大,仅是方便而已。却在这项技术普及后,一些工业用途出现了爆发,新的产品层出不穷,也因为技术还不是特别成熟引来了大大小小的问题。

    地堡采用原始的供电方式,胜在一个稳定。

    在早年代,电工圈子有过至理名言,说电工要想不受穷,少装工具多装铜;叫英雄不问出处,红黄不问来路;讲工地从没有一两富余的铜。

    所以说,这东西从老百姓手中还算贵啊。

    约走到长廊中部,左侧还是墙,右边是两面防爆门,门的两面闭合紧实,墙上还有密码键盘,给人无穷要一探究竟的欲望。他近前摸着门,用手敲了敲,这门哪怕锈了也不是人力能够打开的,还要从门上的锁下手。

    他看钥匙孔的损坏情况最为严重,便把那里作为了突破口,抽出一根掷矛捅,把钥匙孔的外侧捅了一个干净。由此看见了锁芯内的情况,够完整的,看来要上点才艺才行了,撬。

    用骨爪撬锁孔里面的机械构造,聚精会神时,脖子凉嗖嗖的,四周像是吹起了冷风,风分外阴凉,类似于寒冬时节,有人用冰凉的手恶作剧的贴在自己的后颈上。刘彣不停去撬,这股怪异的风吹了不止一两次,等到脖子凉到了第三次,绕是再专注,刘彣也预感到了不妙。

    他握住骨爪慢慢退出锁孔,随即转身一刺,这一刺空了,背后什么都没有。紧张之中,他抬头看上面,上面也没任何东西,可凉风一如既往吹到了他的面部,火把也因为风的原因抖动了数下,将有熄灭的迹象。

    哪怕把光线照到更远的地方,都还是空空的深幽走廊。

    真是活见鬼了,刘彣咽了一口唾沫,原因是此刻的火把无风自动,比被风吹时还要猛烈。

    他汗颜,在所有故事中,这都不是什么好的兆头。从科学角度解释,一定有气流流动,否则不会有风,这就怪了,一座深埋地下的建筑,哪里跑出来的风呢?真是怪事。

    搞得怪吓人的,尤其还是在缺少照明环境的地方,鬼知道黑暗里是不是真有什么东西。

    他给火把搁置在一旁,由着火把胡乱抖动,两手持两把骨爪去搞那个门锁,机械锁芯还真被他一阵捅咕给捅咕开了。骨爪一爪多用,两把骨爪撬动这插入门缝中,在缝隙变大后挤进去一根掷矛,随后来回撬,防爆门落下乱灰后开了一道供人通过的口。

    在防爆门的外框上,更是有一块电磁闭门器,想来外面的密码键盘就是给这里用的了,不过没电了,也失去了用处。

    还有就是,这门真够厚的,中间是橡胶的密封条,保证阻断性。

    由于树枝的关系,墙壁多有滑落,很多建筑结构出现了形变,这面防爆门能如此顺利打开实属好运,幸亏门两侧的墙没有被树枝侵占。

    火把连续抖动,刘彣看着心烦意乱,总有不好的预感萦绕着他。但他也管不上这么多了,不在乎火把的抗争,抓起来钻进防爆门之后。

    门后是一片液体,刘彣稍不注意踩进去,液体本身很是粘稠,他好奇的俯下身子看,却迎来了一阵熟悉的头晕,还是缺氧的感觉。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没把缺氧当一回事,当外面空气充满了房间,刘彣的晕眩得到了缓解。

    科学的解释应运而出,防爆门太严密了,里外空气不通,在钥匙孔破坏后,空气从微小的空洞钻进来,所以引起了火把的抖动,这种气流是人难以觉察到的,看来又是虚惊一场。

    就是说世间本无鬼怪,都是人编出来吓人用的,处心积虑想办法去吓到别人。

    刘彣靠在门上等了几分钟,确保空气无异才敢进去。

    地上液体很多,有几厘米厚度,他重新弯腰观察,嗅到了一股子油的味道。这气味使他一惊,忙举高火把,生怕火焰的温度引燃这些油。

    这一回属实运气爆棚,可怕的不是地上的油,而是长年攒下来的油气,那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一点点温度都能来一场爆燃。但凡油气烧起来,根本不会给人反应的时间,轰然一声绵延千里。

    从心里告诫自己,下次可不能莽撞行事了。

    他踩着油走了几步,前方的油量要少很多,可能是因为地面高低问题,才使得油往门的方向流淌聚集。

    行过两米左右,他眼前出现了一台大型柴油发电机,三面墙上更是有数个配电箱和应急灯,电缆桥架从配电箱一路往上,直进天花板。地上的油都是从一道边缘小门后面流过来的,门旁的墙壁伸出来一条输油管,输油管连着发电机,是配电室无疑了。

    这么大一个地堡,一台柴油发电机的发电量真的能供应起来吗?刘彣深深的怀疑,而且每天消耗的油量不是小数,运输机需要异常频繁的运输才可以供得起这里的需求吧。

    可转念一想,这里荒郊野外的,除了用发电机发电,还能有什么好办法?难不成要架设一条几十公里长的输电线路吗?显然用发电机更便捷些。

    虽说找到了地堡的心脏,这里还不是消防器材库,没他需要的东西。

    准备扭头离开时,他心有不甘,带着渴望走回到发电机前,研究起了地堡的心脏。

    油阀是打开着的,估计是油耗尽了吧。

    他又去了那道小门前,门并未上机械锁,只是用了电磁闭门器,这道阻碍早已是形同虚设,他给储油间的门拉开一条缝,等内外空气流通。

    为了安全,他特地将火把放远,怕就怕一个不清楚环境带出来的意外。

    储油间是大型油罐,用一条粗大的输油管从上面输油,这油罐的保守容积在十立方以上。从油罐透明液位看,里面的油确定枯竭了,好在旁边竖了两个半人高的油桶作为应急油料,两个油桶破掉了一个,地板泄露的油出自这个地方。

    这里的空气油味不重,刘彣尚可以呼吸,他搬动油桶试了试重量,是满满一整桶油。

    他费力把油桶倾斜,滚动到输油管前打开,再拆下油泵的软管插入口中。正常来说,油泵需要电力带动,却也为了预防一丁点电没有时能加上油,特别外加了摇柄,特殊情况下可以手动给油。

    从油进入油泵到顺着输油管到达发电机,所花费的时间不过五分钟。

    发电机自带的电瓶亏电严重,不可能驱动起来,还要用手动点火。

    见过二十世纪后叶的农用拖拉机,启动方法大差不差,都是拿手摇。怎么说便于理解,打个比方,一辆车电瓶亏电了,能用推的方法推着,大概一个意思。

    刘彣合上离合,卖力开始摇手柄,不同于一般的单杠发动机,这玩意摇起来特别吃力,正常来说要两三个人共同去启动才可以。

    他卖力摇啊,累了个满头大汗,摇过了最开始,等机器转起来便不需要那么大力气了。

    估计转速差不多,伸手松开离合,发电机没能启动成功。

    不信邪,他又试了两次,每一次这发电机都有启动的迹象,又总是在快要启动时停摆。

    等到那根火把准备熄灭了,他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一时半会儿是搞不动了。

    他非常郁闷,摇晃身子才发现背后有碍事的掷矛,要不是出汗了导致后背变痒,他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一套累赘在身上。

    稍事休息,换一根新的火把,刘彣决定再试一次,这回他没有莽撞行事,先把油门线放到低位才去摇手柄。

    为保证一次成功,他保持迅速摇动,待筋疲力竭前松开离合。

    发电机运转了。

    刘彣听到地堡心脏有力的跳动欣喜万分,又把油门增大,这颗垂老的心脏顿时有了澎湃的活力,重获新生。

    油泵运转,配电室灯光亮起,配电箱指示灯闪烁。不等刘彣为自己的成功庆贺,几乎每一个配电箱都出现了电闸跳掉的声音,线路年久失修,短路的地方比比皆是,好在配电室的灯光没有受到影响,如百年前继续明亮。

    他笑了,是酣畅淋漓的笑,是婴儿的笑。

    地堡活了,是人类百年后存在的荣光,是经历过风吹雨打的屹立不倒。

    配电室角落的摄像头自旋转一周,用早没了信号的机械眼睛看着这里唯一健在的人类。

    发电机野兽的低吼彻底惊扰到了下方的虫群,虫子们怪叫、乱跑,用所有能用到的原始方式诉说它们的恐惧。在虫子们不多的智慧里,如此庞大的叫声只能是凶猛的怪兽发出来的,之前它们的短暂虫生绝无可能听到过。

    刘彣不再在意虫子们会蜂拥而至,他开心的去数顶棚的灯,共计四盏,每一盏都是缩减寿命的爆亮,亮到刺伤人的眼睛。

    殊不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根细小的树枝有了一次轻微的颤抖。

    其实有了电对刘彣的意义不大,顶多在一些不断线的地方提供照明罢了,哪怕医务室存放的呼吸机也是用不了的。但有了光是不一样的,人在光下会大胆,会消除大半的恐惧。

    他抹掉头上的汗水,安静的沐浴在灯光下,听着机械心脏跳动的旋律,自得其乐。

    眼睛不停扫视,尽情欣赏科技产物,也为劳有所获多了片刻欣慰。

    他看发电机,看灯光,看每一个亮着红绿色指示灯的配电箱,当他的目光无意间对准配电室的防爆门时,那股笑容凝固了。

    仿佛多了什么东西卡在他的喉咙里,真正意义上的如鲠在喉。凉风吹起防爆门掉下的一小片橡胶垫,这风一直吹到他的脸上,令他的表情彻底凝固。在两扇门的中间,那个只容许一个人穿过的地方,一个发着辉光的人站在那里。

    那个人在看刘彣,面部表情是疑惑,刘彣也在看那个人,面部表情是愕然。

    说是人,也只是人的形象,说不是人,因为组成人形象的是亮白的光。

    他几乎透明,穿着军装,两手端着一把步枪,一对眼睛白茫茫的。很像刘彣在地表见到的蓝色虚影,除了颜色不同外,其他几乎一模一样。

    刘彣被一股力量限制住了,动不能动,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道人影。是鬼?

    念头一闪而过,日记的最后清楚记载,K003把一些人变成了鬼。

    姑且被称为鬼的虚影不再疑惑,他伸出右手朝着刘彣晃了晃,像是在友好的打招呼。只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吓得刘彣如芒刺背,浑身汗毛倒竖,心脏跳动的频率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

    这太诡异了。

    那个鬼低下了头,之后是缓慢的抬头,鬼不再遮遮掩掩,等到头全抬起来的一刻,是一张灿烂的笑脸,嘴咧到了耳根子上。鬼快速向着刘彣扑来,风轻云淡的一小步迈出去两米的距离,几乎眨眼间来到了发电机前。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更强的灯光照射下,这鬼的身躯有种凝实的感觉。

    刘彣看着近在眼前的恐怖笑脸,拼命催动自己的身子,这鬼死的一定冤枉,找人索命来了。

    他脑袋里不断咒骂,全身发力,只为了能动起来,不做一只待宰的羔羊。

    那鬼再一步踏出,身体前倾,两手松开了步枪探伸,以扑食的姿势半漂浮于空中,速度之快,一切都是眨眼间。

    当鬼那双索命的手要抓到刘彣脖子时,他停顿的身体终于动起来了,矮身往前翻滚。

    鬼手没能抓到刘彣,却在后者的小腿穿了过去,停住虚幻的身体后,那鬼站在墙壁前面露疑惑。

    刘彣只觉得小腿冰冷又灼热,冷的是骨头,而热的是欺负,他被鬼触碰过的小腿流出了一些不易察觉的蓝色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