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半生
繁体版

第十三章 生日快乐

    “您好!您的房卡!”一个身着白色衬衣、深蓝色紧身短裙的酒店女服务员从柜台里递过来三张房卡。站在柜台外四人中的何滨瀚接过房卡,递给任倩和刘总一人一张,“你们两个的。”又在三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对孟筱微微点头:“一起说说话。”

    用的不是问句,是“一起说说话”。

    孟筱略顿一瞬:“嗯?”

    “嗯!”虽然刚才饮不少酒,何滨瀚觉得耳朵发烫,可心里却一点儿不糊涂。一起吃饭的朋友散去,也才中午一点多,去哪呢?下意识的,不想马上回Y市的,很难得出来这一趟,他承认自己是有种渴望的,渴望和孟筱待一起的时间长一些,渴望能和她说说话,至于在哪说,说些什么,他也没想过,总之就想到什么说什么吧。当他和孟筱并肩从酒店往外走,孟筱说“咱们去L市吧”时,他顿时了然,又有种难言的雀跃,果然,有某种渴望的不是他一个人。L市,1997年的Y市,有一份独属于两个人的、从不曾忘却的回忆。

    中午吃饭时没有喝酒的刘总开车,往L市驶去,可很快,江孟筱又改变主意了,距离不远,但到了L市再驱车返回到Y市,恐怕得天黑以后了,自己没有把孩子单独放在家那么长时间过,恐怕回去后和父母和梁尘都不太好解释。于是,车又调头转回了X城。

    “嗯!任倩姐和刘总一人一间,小筱,你陪我说说话吧!”富有磁性的声音响在耳边,不可否认,这声音直到现在,对于江孟筱来说,依然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没等她开口,刘总接过房卡,应道:“可以,没问题,我们休息一下再回Y市。”

    任倩却隐隐担心,江孟筱和何滨瀚的那段往事她不知全貌,算是知道个大概,但都已经过去了。这次和好朋友来X城,大家吃个饭本来也没什么,一起说说话也没什么,就是午饭后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晚会儿回家也未尝不可,不过若是让孟筱和何滨瀚去同一个房间,还是不免有些疑虑。

    “倩姐,你先回房间休息吧!”正犹疑不定,江孟筱递来房卡,对着任倩坦然一笑,好像在说:“我懂你的担心,放心吧,我有分寸!”

    酒店标间里一张一米五的床,白色木质床头,白色的床单、枕套,床的侧面一张黑胡桃木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脑,台式的,主机在桌上,一个黑色电水壶摆放在主机旁。

    何滨瀚一进房间就把空调冷气调到了26度,又拿起水壶走进里间洗洗,接了壶水按下开关,边忙活边说:“你怕凉,空调调到26度应该可以……你的胃不太好,吃饭时他们点的菜口味重,偏麻辣,给你要的点心你也没吃几口……正好这房间里有盒装的纯牛奶,等会儿水开了给你热一盒……”

    喋喋不休的样子让坐在桌边椅子上的江孟筱浮想联翩,她想起恋爱中的人,久别重逢,给不够关心……忍不住嘴角上扬:“别忙活了,坐会儿吧!这里的杯子应该还干净吧?水开了先喝点儿,刚才你喝了不少酒。”

    “唉,习惯了,一年到头就是应酬多,回家的时间没有在外面多。”何滨瀚无奈地苦笑,倚着桌子随意地站着。

    “辛苦吗?”冷不丁,江孟筱问道。

    “嗯?”

    “我今天是第一次看到你应酬,谈吐优雅,挥洒自如……”许是极少这样面对面夸赞对方,江孟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这些年,很不容易吧?”

    何滨瀚的脸上现出些许落寞,垂眸又抬眼:“辛苦?自己选的路,再辛苦不说出来,有谁知道?”是啊,不说出来,有谁知道?更不会有谁在意,不会有人心疼吧?那些陪客户吃饭、喝酒,喝到一个人趴在酒店卫生间马桶上狂吐不已的日子;那些不管黑夜与白昼,不管恶风骤雨或烈日炎炎,一人开车去施工现场的日子;那些为一个工程竞标精心筹备良久却功败垂成的日子……怎是“辛苦”二字能形容得了的?

    还有和夏媛这三天两头的吵吵闹闹,真真是烦心透了。都说家是温暖的避风港,何况又是新婚燕尔,他的想象中,回到家,可以放松自己,把在外积郁的怨气、委屈一吐而快,然,往往是两个人一接话茬,便成为激起两个人新一波吵架的导火索……烦,累,倦,有很多个瞬间,他甚至想:“我到底为什么要结婚?”

    以前没结婚时,他和夏媛其实已经住一起好几年了,吵闹不断,吵急了时夏媛会上手挠,有几次他甚至忍不住还手推她。

    吵得最凶的那次,夏媛把自己的衣服什么的都收拾收拾搬走了,不过走的时候拿走了他的银行卡。他向来觉得两个人既然交往了,除需交付真心,钱财更是不分你我,从不提防,他的银行卡夏媛放着,银行卡密码他也没对夏媛隐瞒过。没想到的是,那次分手,夏媛就从卡上把他准备周转生意的八万块钱取个精光,说自己总得生活,在市区步行街租个小门面房卖女装。对于当时生意刚刚起步的何滨瀚来说,八万块钱不算小数目,但他没有暴怒,好聚好散,总是好过几年,钱乃身外之物,就当作补偿吧!也真心希望陪伴自己走过几年的女孩能过好自己想要的日子。

    原本以为就这样一拍两散、各自安好了,谁知两个月后的一天,夏媛又打来电话,电话一接通就听到她在抽泣。

    “怎么了?”他急忙问。

    “滨瀚,怎么办啊?服装店里的水电出了问题,衣服都泡了好几件……”

    他完全没想到店里水电问题可以找房东可以找水电工啊,赶紧联系自己工地的师傅,自己也放下手头的事开车跑过去了。记不清怎么就又和好了,大抵是帮了夏媛一回,她要请吃饭感谢,吃完饭又要送她回家……一来二去,夏媛又拉着行李箱回来了。

    两个人自然是柔情蜜意几天,可不久就照样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每天满身疲惫地回家,他在楼下总要坐在车里很久。点燃一支烟,抬头望见暖暖的橘色的灯光从自己和夏媛租的那个房子里透出的灯光,心里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更不想上楼进屋。怕,怕进屋哪句话说不对,又是一番狂风暴雨,再浓的情哦,总会被一地鸡毛消耗殆尽的。

    后来何滨瀚的生意越做越大,修桥修路,室内室外装修,遍及周边的几个县城,乃至相邻几个市,他开始因为生意上的事往外地跑,当天回不来,或者三两天回不来,也都是常有的事,回不来,自然夏媛不高兴,可都是为了生意,她也无奈;回不来,何滨瀚的心里反而有种莫名的轻松。

    他和夏媛结婚,在外人看来真的是水到渠成,毕竟已经处了几年,但外人哪知道小两口关起门来的吵吵闹闹?只有何滨瀚自己清楚跑外地的日子,其实几乎有一大半时间原本可以回来的,装醉也好,把事情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也好,生意上的事没办完,是最好的留宿理由了。若回到Y市就要回家,可回到家耳根不得一刻清净;不回家,吵架的由头就又多了,说应酬喝多了在酒店住,夏媛必一个又一个电话轮番轰炸,不接电话。她就不管不顾地给一百多里之外的公公婆婆打电话,给远在深圳的婆家姐姐打电话……就像昨晚。

    昨晚,何滨瀚和公路局几个分管领导吃饭,想打听一下S城修村村通的工程什么时候招标,投标的条件都有哪些。这些本属于机密,领导们自不会直接明示,但席上谈笑间,气氛轻松下来,还是可以捕捉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按计划饭局大约九点多就结束了,也没有安排KTV唱歌之类的活动,他想着早些回家休息,今天还要去X城工地。可是,刚过八点,他的电话铃声就不停地响,是夏媛,开始语气还算平和,两三个电话后就急了,那种场合,他只能沉住气接电话:“喂,嗯……嗯,好的,知道了……”。即便如此,不到五分钟电话又来了,他只好把手机设置成静音,直到把领导们都送上车,才回拨过去。

    “何滨瀚,你干嘛不接电话?你就那么嫌弃我?不就陪领导吃个饭,是你们见不得人,还是我夏媛见不得人?这么嫌弃我,当初干嘛结婚啊……”不等解释,一连串近乎吼叫的责问,不接频繁打来的电话又给上纲上线了,这顿时让本就微有醉意的他脑壳子疼,挂掉电话,捏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对司机说:“送我去百客莱酒店……”

    “嘟嘟嘟……嘟嘟嘟……”不用说,电话又打进来了,何滨瀚微阖双眼,旋即又睁开,深呼吸,关机,接着对司机说,“直接开进酒店后院停车场,你等会儿打车回家,明天我开车去X城。”

    “你极少说那时候去深圳后都经历了什么,但经历过的一定比跟车走粮食还要辛苦,走到今天,后悔吗?”

    江孟筱紧盯着自己的炙热的眼神,执拗的问话,撞击着何滨瀚的心房。当初,人人都有当初,可若人人都能早知今日,那又何必当初呢?

    “嘀嘀……”水开了,江孟筱静静地看着何滨瀚转身,看着他拿起水壶倒两杯水,看着他又拿起一盒纯奶放进还有大半壶水的壶里,热气升腾,大概还要几分钟,纯奶才能加热好,他就继续斜倚着桌子站着。

    “孟筱,如果我说我后悔过,你相信吗?”何滨瀚望着充满心疼的双眸,是心疼吧?心疼现在的自己吗?顿了顿,他接着说,“如果我们在一起,我在感情上、家庭上就知足了,余下的精力可以全都放到生意上,肯定不会这么的疲于奔命!我不是后悔在那年在深圳和几个朋友挤住地下室的日子,不是后悔现在这疲于奔命的生活,后悔那时走了……弯路,做了不该做的事;后悔你大学毕业那年没有带你走;也后悔当初没坚持读书,如果我考上学,咱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他幽然地说着,觉得鼻子好酸,眼睛热热的,一滴泪在眼眶里打转。

    “后悔”两个字如两记重锤敲碎了江孟筱的心,她好像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而眼眶中,盛不住的泪水直打转:“你从来没说过这些……”滨瀚啊,你从来没说过这些,而这些年,我又何止一次后悔过没给你一起去深圳?是我们相遇得太早,还没有在一起的勇气?还是我们醒悟得太晚,已经各自成家,早已失去了在一起的资格?那年,究竟是谁负了青春,谁负了爱人?

    落日余晖,一辆白色大巴车驶进Y市汽车站,前玻璃窗内侧竖着个牌子,上面有几个黑色大字“X城——Y市”。车缓缓停下,车上的乘客一下车就一窝蜂往车站门口走去,有拎着包的,有提个手提袋的,还有的拉着行李箱,两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各自背个小背包,随着人群往外走。

    “孟筱,咱打个车吧?先去阿姨那边接孩子,天快黑了,去的晚孩子会闹吧?”说话的正是和江孟筱一起去X城的任倩。

    江孟筱答道:“不用了,倩姐,梁尘打电话了,他已经把孩子接回家。咱们先不打车,陪我走走吧!”

    “好吧!”知道梁尘已经把孩子接回家,稍稍放心。想到中午自己在X城的酒店房间呆了不足一个小时,孟筱就叩门而入,说:“倩姐,我想躺一会儿。”面色绯红,神色落寞。问怎么了,就一句话:“出来接个电话,没拿房卡,他可能睡着了。”

    那?任倩脑里有一连串的问号,又不知该如何问,看江孟筱往床上一躺就双目紧闭,似乎真的睡着了,也可能不想说话,就没再开口。

    该怎么说呢?其实江孟筱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在何滨瀚房间里,她觉得有很多很多话想说,从何说起似乎都是伤感。当何滨瀚把水壶里的纯牛奶拿出来,用手握着试了试温度后递过来,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的,一下子,她就忍不住了,抬起头,泪珠泫然欲滴。

    何滨瀚的心也生疼生疼,从自己结婚请江孟筱吃饭那次开始,他又怎会读不懂她眼里写满的柔情和眷恋?有时候恍惚间,他甚至会觉得回到了从前,可是,从1994年夏天的初遇到今天,十五年了,感情浮浮沉沉,两个人聚聚散散、分分合合,再见又怎会别来无恙?!唯后悔当初没有努力走到最后,如今都已成家,本应各自安好,可为什么还会有一丝期待?一丝冲动?

    转手握住江孟筱的手腕,稍一用力,将她带起来,揽入怀中,另一只手接过孟筱手里的牛奶盒放到旁边桌子上,然后托着她的后脑勺,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剧烈的心跳,急促的呼吸,滚烫的唇,江孟筱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直到何滨瀚松开她,她才恍觉两人仰面躺在床上,何滨瀚一手轻揽着她,一手轻抚她滚烫的面颊,她觉得脸火热火燎的,连带着耳朵大概都通红通红。怎么了?不是该拒绝的吗?不只是想说说话而已吗?这是怎么了?

    “小筱,小筱……”男人失神地呢喃着,“这么多年了,抱着你我仍然抑制不住狂乱的心跳,你一定能感觉到吧?既然我们都忘不掉对方,做情人,好不好?”

    情人?!江孟筱就那么呆呆地躺着望着天花板,脑子嗡嗡作响。“小筱”,今天之前,有多久没听到眼前的人这么唤自己了?情人?既然爱着,为什么会错过?!既然做不成爱人,又为什么不忘掉?而今,又怎么能去做情人……

    “嗡嗡……”床头的手机振动提示有信息进来,何滨瀚伸手拿来,点开屏幕,“呵呵”笑了。

    江孟筱一愣:“怎么了?谁啊?”

    “是夏媛。你看,她又给我发信息了,说:你就这么狠心不理我了吗?小筱,你说,她也就比我小三岁,却整天给小孩子似的,瞎胡闹!”何滨瀚仿佛忘记了身边的人才被自己拥入怀中说要做情人,仿佛没有觉得他正在把妻子的信息分享给江孟筱有什么不妥,更没有意识到说起夏媛时语气里的嗔怪和宠溺。

    天哪,这算什么?上一秒还沉浸在两个人相爱不相守的凄然悱恻里,下一秒成了旁观者,一个看着夫妻二人小打小闹的旁观者……心,像被生生凿了个大口子,呼呼地漏着风。

    江孟筱坐起身,用手拢了拢头发,对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神色有异、还在翻看短信的何滨瀚说:“我出去打个电话!”往门口走的一瞬间,再也止不住的鼻腔酸涩,止不住的泪珠滚落。

    夏日的夜风,吹到脸上温嘟嘟的,江孟筱的语气却极其凉薄。

    “所以,你是自己出来到房间找我的?”似乎事情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任倩不禁问道。

    江孟筱笑了:“我是借口出去接个电话,想缓一缓情绪,出来时其实拿了房卡。”

    “拿了?那?”任倩不懂了,江孟筱的挤出来的笑比哭还别扭,还难看。

    “拿了,我出来站在门口的走廊栏杆边,在心里问自己:江孟筱,你到底有多贱?当初能做爱人的人,狠心放手,望着他离开,如今居然沦落到要做情人!有家有孩子,怎么能做情人?何滨瀚还在新婚期啊,又怎么能……不能在一起的人,就不能忘了吗……”深吸口气,仰起头,是不是可以把涌到眼里的泪逼退?

    “嗡嗡……”包里的手机振动,提示有信息,江孟筱拿出来。

    “到家了吧?生日快乐!”是何滨瀚。

    “谢谢!”她努力眨眨眼,模糊的屏幕清晰一点,给他回复。

    “何滨瀚?”任倩问道。

    “是。他说生日快乐,倩姐,你说我今天快乐吗?中午吃饭时,他专门点了个鸡蛋羹,说今天我生日,没顾上给我准备生日蛋糕,就吃个别样的中式蛋糕,我心里是觉得幸福的!这其实算是第一次过生日时和他待在一起,虽然他忙,但有心,我也很开心。可你知道吗?中午那会儿我在房间门口带了不到五分钟,他就给打电话,说我把房卡拔走了,房间没电,太热。我打开门,他正慵懒地歪在床头抱着手机发信息,见我又掩门出去,他就问了句‘不睡会儿吗?’”

    “他是还在和夏媛发信息吧?”任倩听懂了一些,又心疼,又气愤:“那把你当做什么了?”

    “是啊?我自己都糊涂了!他把我当做什么了?真是情人?我就这么没价值?如果这是结局,我宁愿他没回Y市过,宁愿当初分手就死生不复相见!我又在门外站了至少二十分钟,他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等我再敲门,敲了大概十来声,没人应,也没给我开门,可能真睡着了……我又站了一会儿,实在太热,我就去找你了!”把话说出来,江孟筱感觉郁结在心口那种闷堵的感觉通畅多了。

    “傻!”任倩气得恨不得立马瞬间移动,到何滨瀚跟前狠狠斥责一番,“你说你傻不傻?怎么不第一时间去找我?何滨瀚也真是的,你出去了,又没拿房卡,就算是普通朋友也得关心吧?咱们都是第一次来X城,他就这么放心?!”

    江孟筱听任倩这么说,心里不免更觉悲凉几分:“倩姐……”

    “这还不算,你说,咱跟着他们一起来的吧?又说中午喝酒了,不能开车,让咱自己搭车回来,这多少有点不合适吧?”任倩越说越生气了。

    “这倒也不是……”孟筱迟疑片刻,索性接着说,“在你房间他给我打电话了,哦,刚好那会儿你去卫生间,他说喝多了今天不回来了,让我们今晚也住X城,我没答应……倩姐,我怎么可能住这一晚上,我有家啊,怎么可能随便就在外面过夜?我和他都有家啊……我说我和你不用他送,自己搭车回来……”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一个旁观者都搞不懂了!唉!我真说不了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任倩闻言摇头长叹,“以前听你说过你们的事,你们看对方的眼神里那种感觉是也藏不住的,知道吗?但就像你所说,都有家了,真的是再见面会更难受!怪只怪,当初错过了吧!”

    当初?当初的错过,是从楚伟强出现在S校校园开始,还是从何滨瀚去深圳开始?又或者,那一封封信,是缘之所起,亦是缘之所灭?任谁,又能说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