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生安静地跟在被叫做显宗的年轻人身后，石阶走过一阶又一阶。

    可是，他好像不爱讲话......

    梁生偷偷从后面望着，想看出点什么来，却什么也看不出。

    又观察着城市里的喧嚣和杂闹。

    显宗在下一阶石梯停了下来，他打破沉默，“你好奇什么？”

    梁生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好奇去哪，我好奇这里的，一切。”

    “我带你去太学，总不能一直说中文。”

    梁生明白了，就是和语言班没有什么区别的地方，又或者高中的托福口语班。

    “净玄是你的，老板？”梁生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就是......上司，哎呀，也不知道你们怎么说，就是那个意思你懂的。”

    最终他还是没能别出什么好话。

    “他是我的老师，也执教于太学，在这里我们从不会直呼老师的名字，更不会和作为的神官的老师刀兵相见，你的运气不错，依然站在我身后。”

    “抱歉，失礼了。”梁生带着歉意说着，“我对这里一无所知。”

    “在外界的神裔称呼这里为地下城，其实这座城市本没有名字，只是一座，普通的城市而已。这里共有十二名神官负责看管祭坛，那是这座城市神力最充沛的地方。”说着，显宗便手指着高塔的方向，“而太学，是每一位觉醒血脉后的神裔必经之地，那里教诲我们如何掌控力量，如何掌控自己的，心。”

    “你们没有去外界吗？”梁生不禁问道，这座城市很大，一眼望不见尽头，似乎有几十个几百个伦敦那么大，可一生都在这里，梁生想想也觉得可惜。

    “我理解你，你觉得外界多么多么好，我去过一个叫做肯尼亚的地方，所以我理解你的想法，那里很美，对吗？”没待到梁生回答，他接着说，“可与这里不同，这里是我们的家，是这里维持着我们所拥有的血脉，这里也有秘境，秘境里有森林，有大海，有蓝天，有旷野，外界有的这里都有，究竟有什么区别，在你踏入这里时应该感受到了。”

    梁生点点头，踏入这座城那刻，仿佛身体里的血液被燃起一般，这里的元素充裕。

    在二人走入城内时，梁生被一道爆炸声吸引，爆炸在他的不远处，在火光里涌出两道人影，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他们叫喊着逼近梁生所在。

    一道赤裸的身影嘴里叼着没有蚕食完的臂膀，向着梁生冲来。

    “这是......什么情况？”梁生目瞪口呆。

    显宗就如同没看见般，转过身去，向着远处的太学走去，“你的血液，似乎很吸引人。”

    梁生这才发现手指上流出的血迹，“就这么点血迹，他们疯了吗？”

    “为了觉醒血脉，什么方法他们都愿意，杀了就好。”

    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离梁生十米远处便跳了起来，来者将嘴里的手臂丢到一边，露出自己锋利的獠牙，直扑梁生而来。

    是时候抽出刀砍断他们的脖子了，就像不久前用秋水插进刘易斯的脑袋，敌人带着杀意而来，你就该奋起反抗。

    高大的身影从天而降，近到梁生能看到他丑陋的面貌，清晰望见他牙齿上还新鲜的血液。

    只是梁生没有抽出刀，他下意识向侧面躲开，疯子的反应也很快，倒地前侧身一拳重击在梁生胸口将他打退了出去，高大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很快又爬起来，再一次露出锋利的獠牙，向喘着粗气的梁生奔袭而来。

    显宗皱起眉头，“怎么？刀都拔不出了？就像刚才那样的拔刀，砍掉他的脑袋就好。”

    梁生轻声应着，他知道那一拳的伤害没有表现的那么大，胸口仅仅是皮肉伤，对方在最后一刻收了力。

    他不想拔刀，杀掉刘易斯，是因为他毫不掩饰的杀意。对净玄出刀，是因为神官的力量澎湃如海他无所顾忌。战场上的拔刀，是因为双方总要出刀拼个你死我活。

    所以眼前一点杀意都没有，甚至连自己想法都失去的‘疯子’，梁生却下不了手。

    “这样的人这座城市到处都是，总有一天，你会被他们杀死。”

    梁生躲过疯子一拳又一拳，在疯子的整条胳膊抡过时，他抓住机会，蹲下打中疯子的下巴，被击中的疯子踉踉跄跄停留在原地。

    梁生试着调动散在四周的沙，散沙如听了命令般，聚集在疯子周围，他暂且封住了疯子的动作。

    这也是他第二次尝试调动风以外的物质，被散沙紧紧困住的疯子还在原地挣扎，发出刺耳的咆哮声，这是城墙的角落，人烟稀少，城墙下几乎没有过路的人，此刻梁生也理解了林秋生的话，前往这座通天塔前往外界的神裔稀少。

    “早晚还会出来，为什么就不绝了后患呢？”显宗不理解梁生的做法。

    “不会留下后患的。”

    梁生凑近面前还在咆哮的疯子，此时的他在显宗眼里和疯子也没什么分别，随着他的接近，疯子也慢慢停下了咆哮，用失神的双瞳观察着他。

    梁生举起手，手指微微用力，那已经凝固在手指上，因为净玄而留下的血迹顺着手指滴落，滴落在疯子的手臂上。

    疯子如看到猎物般试着舔舐着手臂那一滴血液，又一滴流下，疯子同样舔舐着自己的胳膊。

    第三滴也缓缓滴落，沙的封锁也慢慢松懈。

    血液滴下的瞬间，疯子的手脱离梁生的封锁，抓住了梁生的手腕，仅仅轻轻抓着，疯子没用上一丝力气。

    梁生松开封锁，而疯子似乎渐渐捡回消失的神智。

    “后患，绝了。”梁生回头对显宗说。

    “你......”

    “走了。”梁生走过显宗，向后摆摆手，“疯子，后会有期。”

    疯子依然跪在刚才的地方，只是看向梁生的方向，瞳孔里涌现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

    接下来，梁生的目的地，太学，伫立于巨城中心处。

    一路上二人丝毫没有停歇，梁生所过之处无一不用奇异的眼神看向他。

    “林兄告诉我神族不过数十万人，可街上如此热闹。”梁生疑问道。

    “你看这万家灯火，哪有神族该有的样子。”显宗也感慨道，话多了起来。

    二人并肩走在宽敞的街上，路上也有熙来攘往的车辆和人流，那些车辆的品牌梁生叫不出名字，擦肩而过的人同人类一般，放在外界完全看不出区别。

    显宗接着说，“神族人口大约有数十万吧，内阁很久没有统计过了，那些神裔确实没有算进去，刚才那家伙算是带有些血脉的，可和他一样的也很多，这种人啊，内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插手，所以这座城极其混乱。”

    这句话还没说完，大街上五个赤裸的行人抱在一起，就在梁生二人身后，至于他们在干什么勾当，从那位女性痛苦的嚎叫里梁生便是了然于心。

    显宗拉住他的胳膊，“这种事少管为好，管不完的......地下世界还有别的城市，加起来这种人有百万千万，他们寿命不长的。”

    梁生突然想起初中时看的系列电影，《古惑仔》，场景和这里相似，只是温柔了许多。那时他一直梦想着能够有一天去屯门当扛把子，现在他觉得当扛把子也没什么好的，喊打喊杀也没什么意思，他从心底厌恶这些。

    “你去过香港吗？”

    “没有，那里很美吗？”

    “很多年前从电视里看到的香港，和这座城市一样乱，不过那个时候的我带着一种叫做江湖气的东西，对了，你知道什么是江湖吗？”

    显宗如梁生预料般摇摇头。

    “江湖气就是讲义气，和走遍全世界的勇气，我以前想认识一些道上混的人，虽然现在想来有些可笑。在西安的时候认识那么几个，成日在街上游荡拿着啤酒唱着歌说着某个他们心爱的姑娘，后来在台北的街边又碰到了几个道上混的，就在我最喜欢的的餐车边收保护费，我就不喜欢那些道上混的人了。如果有一天有机会去外界，你该去台北的象山，那里的街上有最棒的切块牛排和香肠。”

    这么些年显得去外界的次数少得可怜，就像有一天出门，外面唱着‘改革春风吹满地’，你回家睡了一觉又出门，外面的人已经拿着最新款的iphone7自拍修图，显宗又问道，“什么是道上混的？”

    “上学时觉得是逃课打架去酒吧，等我开始去酒吧以后，我就觉得该是陈浩南那种在香屯门的扛把子叫很多小弟的才是道上混的。后来我去了很多地方，去了东京，去了南非，还去了美国，还有些在航班上能够看很多部电影的目的地，每次起飞前都心生期待能遇到那些带着江湖气的人，我们能挥着酒瓶在路上偷看喜欢的姑娘还唱着歌。可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什么是道上混的，总之带有江湖气的就都是道上的，莫老板那种在华尔街叱诧风云的是道上的，虽然有时候比较怂，阿藏那种比较猥琐但在战场上拼命救我的也是道上的。”

    街角的暴徒在中央大街舔舐着地上的血液，而后脑袋又被身后的人切掉，血液像烟花般喷涌。

    梁生扫过一眼，二人走过街的尽头便拐进小巷。

    “现在来到这里，才知道这世界，不过是一些城市和一些无聊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