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肖久久是科室第一个到的，看着医办室里一个个空着的座位，心里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她明明来这个地方不过两个礼拜，却已经从最初的欢欣到了一刻都不想停留的厌恶。

    久久一直都没发现，放在窗边的几盆绿植被养的很好。绿萝的藤蔓已经快垂到地面，一株白掌惬意的接受着晨光的爱抚，一切明明都充满了生机，可是她的心里却莫名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第一个同事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肖久久没有察觉到，那人放下包又悄悄的溜出去了。

    后面进来的同事，肖久久也感觉到她们都在躲避着自己的眼睛。

    有什么关系呢？此时此刻的她，同样的不想看到她们眼中的伪善。

    肖久久回到自己的位置，静静坐着，这是她实习以来上班最早的一天，韦大人却少见的迟到了。

    她不相信会是他！

    可是，前天晚上在天台那一番话，和今天手术的主刀医生又同时把矛头指向了他。肖久久心里期盼着老套剧情中的神转折，可以在此时上演，到了最后只是让她虚惊一场，大BOSS另有其人。

    毕竟她看过韦大人风风火火救人的模样，见过他经历危险之后，第一时间淡定查房的模样，他是肖久久对职业第一次重新定义的人。

    肖久久把白大褂拿在手里，反复摩挲着，迟迟没有穿在身上。

    和所有刚从学校走向社会的孩子一样，她认为的警察就是正义的化身，她认为的学校就是老师们传道授业答疑解惑的地方，而她手中的洁白大褂，无疑是她眼中的战甲。披挂上阵，为的是挽回那些本不该逝去的生命，可笑的是，披上圣洁行走于阳光下的，成了终结者，暗夜里穿行的，却在救赎。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数学再精密也计算不出人性之恶的精确值，文字再强大也有描绘不出悲与喜。

    没有人告诉过她，医生手中的刀，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

    肖久久沉浸在自己纷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韦国栋已经在她身后。

    “肖久久，今天上午的手术你跟我去。”

    “手术？”

    肖久久心里咯噔一下，回过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韦国栋。

    难道真的是他？！

    对方却根本没有理会她眼中复杂的神情，只是冲她点了点头，就急匆匆的安排起了手术相关事宜。

    “8床孕妇突发状况，胎儿未足月，现在出现剧烈腹痛症状，需要立刻准备手术。小李马上去麻醉科接洽黄医生，小王安排加护病房，贾老师做好术后所有对接工作，速度要快！”

    同事们刚刚还都是一副令人生厌的八卦脸，一转眼便重新化身她最初见她们的样子，风一样各赴岗位而去。

    久久却愣在了原地，这不就是她期盼的反转吗？患者是个孕妇，不是那个小孩！

    “久久，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换衣服。”

    圆脸师姐小李看见肖久久拿着衣服发呆，上前拉着她就往外走。

    那一刻久久没有看到对方眼中的恐惧，只有对另一个生命的敬畏。

    这一场每个医生都无法拒绝的奔赴中，他们面临的是两条生命，肖久久适才还盘踞在心头的消极，和对职业的怀疑瞬间化为无有，她毫不犹豫的披上了白大褂。

    肖久久急忙上前几步，跟上了韦大人。

    “上了手术，患者最大，任何个人情绪都不能带进手术室。你以后真正自己上手术的时候就明白了，快去更衣室换衣服，一会仔细看着。”

    韦大人的话让肖久久无比惭愧。她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怀疑他，手术是他接的也可以安排给其他的大夫，毕竟东城妇幼拥有一支很成熟的外科团队。

    肖久久第一次进手术室，短暂的不适应后，她就完全跟上了韦大人的节奏。仔细观察着他操作时的每一个细节，完全忽略了，另一台手术有可能也在同时进行。

    韦大人一边熟练的处理着每一个环节，一边小声的给身边的肖久久和助手说该注意的细节，和类似病症的诊断和处理。

    “有些卵巢囊肿可能会影响卵巢的正常功能，从而影响胎儿的生长发育，引起早产、胎儿宫内发育迟缓等问题。并且极少数情况下囊肿可能破裂或者扭转，这时候很可能引起腹部疼痛，如果囊肿破裂或扭转严重还会引起腹膜炎、早产、胎死腹中等严重并发症，给胎儿带来危害。”

    随着一声孱弱却倔强的啼哭在手术室响起，肖久久感觉自己的眼眶湿了。

    一个小小的生命被托举在手中，带着血水的小脸被送到妈妈跟前，小心翼翼在妈妈脸上蹭了一下，婴儿哭了，妈妈笑了。

    手术很成功，婴儿被送进了保温箱，产妇各项指标正常。

    一出手术室，门外的家属就连连道谢。产妇的丈夫眼含热泪，深深给走出手术室的医生鞠了一躬。

    这是肖久久第一次感受，挽救一条生命，迎接一条生命，给她的感动和满满的荣誉感。

    “久久，11楼手术室，我看见一个小孩被推进了手术室。”

    就在肖久久被一个新生命，感动到忘乎所以的时候，冉冉的声音突然弱弱的在耳边响起，像似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肖久久看着韦大人还被家属围着，她悄悄的走向了步梯。

    “冉冉，你在哪里？”

    “我在11楼2号手术室，但是我感觉哪里不对，这个医生是个女的，我能靠进他。”

    肖久久瞬移的技能，这回终于用到点儿上了。

    手术室的门缓缓关上，匆忙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多了一个人，肖久久就这样混进了另一台手术。

    她瞥了一眼资料卡，没错，就是钱彤彤！

    她紧张的跟在那个女医生的后面，留意着她的每一个举动。

    手术整整三小时才结束，却意外的是一点意外情况都么有发生。

    女孩意外坠楼颅脑损伤，出现脑积水，进行的是脑室分流和血肿清除手术。

    手术很成功，肖久久又白嫖了一次学习机会，而且是东城妇幼的首次脑部手术。

    出了手术室，肖久久和冉冉面面相觑，都说不清是哪里出错了。

    难道那两个人放弃交易了？

    肖久久让冉冉不要乱跑，自己先回一趟一病区医办室，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可她那些同事几个小时没有看见她，又不知道怎么八卦。

    果然，肖久久一推门，医办室瞬间安静了。同事们又恢复了让人生厌的嘴脸，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一向多事的贾花花，竟然也没有过问肖久久这半天都去了哪里，或者说自从上次她一战成名之后，她就再没指使肖久久做过本不该她做的事。其他同事也再没有人让她带过早点，基本上处于一种相安到寂静的状态。肖久久倒是挺满意，为什么要格格都入？

    刚坐回自己位子，小李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大口喘着粗气，说19床的孕妇突发情况，需要急救。

    你看这些人就是这么分裂，一旦有活来，一个个就化身战士，肖久久想都没想也跟着冲了出去。

    病人产后出血，所幸最后还是从死神手上把她给拉了回来。

    结束后肖久久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累，不仅是身体，还有生死两极下不堪重负的心。

    下班回家的路上，她兴奋的对冉冉说着今天的手术，抢救那名产妇的时候，她紧张无比，生怕一不留神那人就再睁不开眼了。

    回到家后，肖久久更是化身话痨，迫不及待的和老肖分享她第一次上手术的感觉。

    老肖一脸骄傲，兴奋的连喝了几杯小酒，半醉半醒的又和久久说起雷门，故事情节肖久久已经烂熟于心，因为真的听了太多次。

    “你是不知道当时场面有多震撼，雷门弟子无一人退缩，田九潇……”

    “田九潇学穆桂英阵前产子，婴儿被一高人抱走，为雷门留下了一点香火，掐指一算如今已经二十出头，下一步是不是就该他出山重振雷门大旗了？”

    肖久久一边搀着喝高的老肖往他房里走，一边说着故事下文。

    “久儿……未来可期，雷门还有希望……”

    肖久承嘴里呜呜啦啦的说着，人已经倒在了床上，久久给他拉好被子，摇摇头掩门离开。

    “久久，我总觉得今天这事哪里不对，所有信息都对上了，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临睡前冉冉又对肖久久说起了今天的事。

    “会不会是血型没对上？或者……”

    肖久久说着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冉冉。

    “他们不可能在手术室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去摘取器官，一定还有别的计划！”

    肖久久来不及推算时间，和冉冉重新回到了东城妇幼。

    钱彤彤的病房已经人去楼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