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大战过去半个时辰，剑圣见陈御迟迟不走，道：“你可有事？”

    陈御道：“前辈，我是想向您讨教一下剑术上的诀窍门道，不知......”

    剑圣摸着胡子，笑道：“你要单纯的剑招，凡人的武功远比不上修士的功法，你要门道，即使是最基础的功法，其中的奥妙也是凡间武功永远所不能及的，我用何教你？”

    陈御抱拳恭敬道：“前辈的剑术超凡入圣，脱离常人之领域，其中的境界更是令我叹为观止，哪里会不如功法，还肯请前辈指点一二。”

    陈御不求对方倾囊相传，但往往修炼途中遇到瓶颈，能有名家指点可以少走弯路。

    “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接受！”陈御补充道。

    剑圣望着陈御执着的模样，浮现出一些往事，他拿起一片竹叶，“你能不用灵力将这片竹叶纵面平分三等分，我就答应指导你，我只等三天，你能第一天完成，我就教你两天，第二天完成，我教你一天，三天还未完成，我也就没教你的必要了。”

    “没问题！”

    陈御心中欣喜，就是教一刻钟他都愿意！他随手捡起一片竹叶，准备开始尝试，却是傻了眼，他用天行剑与竹叶对比，剑刃也就比竹叶的纵面薄了一丁点。

    不去多想，陈御垂直抛出竹叶，看准时机砍下！

    虽是砍到了中央，但到中途就歪了，竹叶并不是平直的，中间还有弯曲，平分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平分就这么难，怎么还能三等分！

    陈御觉得根本就不可能，便对剑圣道：“前辈，这真的能做到吗？”

    言下之意是要剑圣示范一次。

    剑圣轻笑，随手拔出一把剑，对着空中的落叶上下回砍，便把剑插下。

    陈御见完全无事发生，刚想说两句，突然有三片落叶裂开，全部成了三等分！

    轻盈剔透如薄纱，晶光闪耀若辉石。

    剑圣不仅做到了，还是一次三片！

    陈御彻底服气了，若是剑圣认真，三百片都不无可能。

    “你不赶紧，光阴不候。”剑圣提醒道。

    “您就放心吧，马上完成给你看！”

    陈御重新振作起来，人比人是最忌讳的事，想多了要颓废。他憋着一股劲，便对着竹叶疯狂挥砍。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晚上，竹林里除了风声，还有夹杂在其中的挥砍声，陈御至此一刻都没停过，但也再没有过进展。

    他练剑主修力量，其他方面虽有练，却不曾精研到此地步，仅仅是对半分，也令陈御焦头烂额，他认识的弟子中数赵奕如剑法最强，她做过类似的展示，将一根针从中间劈开，同辈人是能做到这种事，但那是长年累月的刻苦训练才有的结果，三天内想达到这等实力，妄想。

    不管现实如何，陈御不会放弃，一旦错过这次机会，他会悔恨一辈子。

    这期间剑圣有时在旁边打坐，有时离开好几个时辰，来回间看到的陈御都是一个动作。

    第二天，剑圣的行程依旧，陈御的练习结果也依旧。

    傍晚，陈御失声惊叫了一声，但很快憋住，他成功地平分一片竹叶，但看到尾部切口时，只有四六分，还是有不足，他抛开杂念，静下心继续挥砍。

    等到第三天到来时，陈御的脚下已经堆满了竹叶，因为经常动，竹叶堆到大腿处便往下滑，不再堆上去，看上去像个小型山坳。

    即使再能坚持，陈御也已经有些失落，平分尚不熟练，今天之内要练成三等分完全是天方夜谭。

    他不甘失败，练不成也要做到最后，由于挥剑太久，全身已经极度酸痛，他收回天行剑，换做轻一些的长留剑，这把剑他虽然手感不熟悉，但多挥舞几次还是可以适应的，或许换了剑有奇效。

    傍晚时分，剑圣归来，而限定的时间也快到了，他清楚陈御没法练成，但瞥过目光，看见陈御手中的长留剑时，他怔住了，过往的断片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

    竹林中，面容青涩的男子失意地坐在地上，他是年轻时的剑圣。

    旁边横七竖八躺着断裂的竹子，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灾难，这自然是剑圣砍的，他手上握着剑，手掌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结了痂的部分还有血渗出。

    “你干什么？”一名年轻女子走过来，望着狼藉一片的竹林。

    “练剑。”

    女子靠近剑圣，俯身道：“没能开灵根，自暴自弃了？”

    剑圣扭过头，道：“不是。”

    女子蹲下身，坐在剑圣旁，“你不是立志要成为天下第一剑客吗，这就放弃了？”

    剑圣惨笑，“连灵根都没有，遇上个修士，我苦练到死也撑不过三招。”

    “你怎么这么没用，怎么不学学我，就算我没灵根，也会坚持炼器，立志要成为闻名于世的炼器师！”

    剑圣无言以对，又觉得不服气，道：“没有灵气最多只能炼低等灵器，村里闻名都难，而且你不是有灵根吗？”

    “我什么时候有了。”

    剑圣诧异，转向女子，“你的体质是可以开灵根的，上仙都说了，只差一丝引子。”

    女子看着剑圣的脸，笑道：“真闹别扭啦。”

    剑圣立即转回去，道：“天命丹没用？”

    女子拨弄着竹叶，“我没吃。”

    “为什么！”剑圣又转过来。

    “不为什么。”女子的语气很平静。

    剑圣焦急道：“你说实话，为什么！你这是放弃自己的前程和梦想！”

    “真想听？”女子戏谑道：“你好奇的样子真像小孩子......我们都是没爹娘的孩子，从小相依为命，我呢，不想你死了我还活上百年千年，那样的孤独我真的承受不住。”

    剑圣欲言又止，“你、你这是愚昧！岂能因他人影响自己！”

    “那换做你能开灵根，我不能，你吃天命丹吗？”

    “我！.....”剑圣甩过头，“没那个可能！”

    女子的脸上溢满笑容，“我就知道，活得久不如活得幸福，有你在比什么都好。”

    剑圣倏地起身，快步走开，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你去哪？”

    “练剑！”

    “那就要成为天下第一，我都陪你了，别让我失望哦。”

    剑圣停住，又走得更快了。

    ......

    “天下第一得有自己的剑，让我这位将来的炼器大师给你锻造最好的剑！等着我！”

    “你的剑最多就值五十灵石！”剑圣习惯地赌气道。

    “好，冲你这句话，我至少要卖三万灵石！让你眼珠子都掉下来！”

    女子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至今已有三年。

    剑圣饮酒入喉，尝不出滋味，继而拔剑挥舞，三年来他的修炼从未间断，思念亦然。

    过了几天，竹林久违地有脚步声传来，剑圣马上跑出去，看到的是女子的师父还有其他几人，他兴奋地跑过去。

    当他走近时，发现了人们脸上的表情是低落和悲伤，他心头一紧，找遍众人，没看见女子，而一个棺木赫然映入眼中。

    “她为了找到引火的荷灵草，被瘴气毒伤，我劝阻过她，她不听，说必须找到，唉，用别的材料引火也不差啊。”女子的师父叹气着。

    剑圣站在棺木旁，手伸过去却不敢抚摸，就这样悬在上面。

    “这是她临终前打造好的剑，特地嘱咐我交给你。”

    剑圣扑上去夺过剑，如至宝般紧握在手。

    过了许久，剑圣问道：“这把剑有起名字吗？”

    “长留。”

    “长留......想让此剑与我长留吗，可你没做到啊！”

    剑圣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声嘶力竭地痛哭。

    ......

    多年后，剑圣伫立于墓前，长留剑已经在墓碑前陪伴她数十年。

    “我是不是很胆小，这么多年来，还是没有勇气用这把剑。”

    “你知道吗，我十年前本应该来陪你了，但天下第一剑客的目标未达成，我不愿死，恰好有一位仙人帮我续命了，也许是徒劳，也或许是我的私心，怕下去后被你嘲笑。”

    ......

    两个月前，剑圣在墓前呆滞，缘于长留剑不翼而飞，他茫然着，思索着，竟没法生气，他感觉自己没有资格愤怒，全由于自己的胆怯，将长留剑置于野外，不妥善保管，百多年都不曾失窃已是天大的侥幸。

    他后悔了，后悔自己的胆怯，任何事都会随时间而淡却，他的思念却随着时间增长愈发浓烈，他怕碰到剑的一刻，他会忍不住情绪失控，以后便再也无法握剑。

    但此后，可能再也无法握到长留剑了。

    一切为时已晚，他想死，世上唯一的眷恋没有了，但他的心中志向阻止了他，就这样窝囊地死去，更不配面对她。

    至少来个将功赎罪吧。

    ......

    太阳沉入山峰，剑圣从思绪中回来，他叫住陈御，“时间已到。”

    陈御惊了一下，望天，是深沉的金黄，时辰早已超过。

    他的竹叶依然只能平分，三等分连训练都未曾开始。

    陈御从竹叶堆走出，抱拳道：“抱歉，打扰前辈了，告辞。”

    “等下，你的剑怎么来的？”

    “你说这把？”陈御道：“是我从武器店买的。”

    “店主可有讲来历？”

    陈御脸上满是心疼，道：“他说是一位炼器大师所锻，为上品宝物，但后来我才发现这把剑也就锋利了点，没有什么优点，足足坑了我三万灵石！我现在心都在阵痛！”

    剑圣低头沉吟，炼器大师，三万灵石......她的愿望真的实现了。

    她真的赢了，他也认输了，摇头苦笑起来。

    陈御问道：“前辈，还有事吗？”

    “你过来。”

    剑圣走向竹林深处，陈御喜出望外，赶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