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御醒来时，天刚蒙亮，他已经睡了快一天，打开窗，微寒的晨风透入，便开始呼吸吐纳，令神智清醒些，疲惫一扫而尽。

    之后陈御试了几次，没有意外还是无法修炼，只能靠打。

    “我本与世无争，怎么非要我打打杀杀呢，算了，既要仗剑天下，哪能不见纷争。”

    陈御这样安慰自己，下楼去用餐。

    时辰尚早，楼下只有两三位客人，伙计坐在桌边打盹，直觉倒是挺敏锐，听见声音倏然就清醒，小步跑到陈御旁，“客官，要吃早点？”

    “我要一盘糕点和一笼包子。”

    “好咧。”

    “对了，城郊竹林在哪？”陈御叫住伙计。

    伙计挠头，问道：“你也要去看人决斗？凡人有什么好看？”

    陈御回道：“我就是好奇刀王和剑圣到底有多大能耐才能有这称号，凡人里的高手到底是什么实力，偶尔也想见些新鲜的事物。”

    伙计不知哪个开关被触动，来了兴致，道：“你说得还不准确，这两人不是凡人里的高手，而是凡人里至高无上的巅峰，听说其他凡人的武者在他们面前连撑一招的资格都没有，完全只有仰望的份！可惜两人都没有灵根，天命丹也无能为力，不然定是修士中的天骄之辈！”

    见陈御一愣一愣的，伙计热心道：“你好像对凡人的实力等级不熟？”

    陈御忏愧道：“我从小在宗门长大，对凡人的事知之甚少。”

    伙计更加兴奋了，抬着头道：“我来告诉你！凡人练武的人通称为武者，跟修士一样分等级，依次为武者，武师，宗师，每一等级也分七阶，初入武境的就称为武者；能达武师者，年龄至少在四十，宗师者，八十也鲜有人能触及，凡人百年已是极限，这时最多也就宗师一阶，如果能有两三位宗师二阶在世的话，就说明该年代的凡人间达到了武道巅峰，更别说三阶以上，而七阶的宗师就连活了几千年的修士也未曾见过，但确实存在过，可以说宗师七阶比极品灵根还稀有十倍！”

    伙计抹过神秘的笑意，“不过，那是以前。”

    “你是说？”

    “你猜对了，剑圣和刀王都是宗师七阶！而他们两人的年龄都仅有两个甲子！”

    陈御也是惊叹不已，道：“这等高人当世竟有两人？”

    “唉，不过终究是凡人，再厉害在修士眼中就是小孩打架。”

    “竹林在哪？”陈御问道。

    “客官你还真有雅兴，就在城北十里外。”

    对于陈御的认真，伙计也只是一笑置之，不说陈御这么无聊，就是别的奇怪的客人他也见多了。

    ......

    去竹林的路上有不少人，除了陈御外，观战的大都是凡人，有上百人，还有几个好事的修士，都是凝气境界的。

    不久，抵达竹林后，这些人却是在转圈，明明决斗的时辰已到，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别说剑圣和刀王。

    其中的修士用神识探查也看不到个所以然。

    “嘿，奇了怪了，昨天我还来过这里，还看到剑圣在打坐呢！”

    “难道他们不想我们观战，到别处打了？”

    “不会的，他们打了那么多次，哪次不让我们看。”

    “可能和好了！去喝酒了！”一人揶揄道。

    众人又等了半个时辰，还是不见人，已经有不少人回去，剩下三成左右还在等。

    陈御走进竹林，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落叶，在林间盘旋如绿色的风暴。

    进来之前路上还有许多人跟他同路，现在却只剩他一人，陈御心想难不成都走错路了，还是自己走错，这是另一片竹林。

    抑或是......陈御打了个冷颤，打断思维。

    哪来的鬼打墙，大白天不可能撞鬼，他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

    突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陈御心中一悬，凝气于体，随时准备散开修为！

    等到看清来人时，是牧游和他的仆人。

    牧游走上前，主动问道：“这位兄弟，只有你一人在这吗？”

    陈御知道两人的修为远在他之上，很恭敬道：“没见过，两位前辈也没见到其他人？”

    “进来之后就没有见过了。”

    仆人通过念话向牧游传音道：“老爷，我们这是撞鬼了？”

    牧游稍有意外，道：“连你也看不出来？看来这个阵法相当高级。”

    “阵法？有人想将我们困在此处！”仆人顿时警戒起来。

    牧游摇头道：“非也，他是想引导我们进来，此阵布于竹林，只有允许之人才能进来，而我们想出去随时都可以。”

    “那其他人呢？”

    “进入了幻境，那里与竹林无异，也是出入自如。”

    仆人不解道：“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你的问题很多，但你要记住，有问题就要尝试去解决，而不是一味地提问，不然你除了越来越依靠别人，不会有一点长进。”

    仆人尴尬笑道：“老爷您说得是，我就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御静静看着两人，嘴巴不动，却是眉来眼去，他不知道念话的存在，心里很是纳闷，但也只能静待两人结束。

    这时两人对话结束，牧游对陈御道：“走吧。”

    “去哪？”

    “当然是看决斗了，你难道不是吗？”

    “话虽如此，但......”

    “既来之则安之。”

    牧游两人先走了出去，陈御没得选，只能跟上去。

    途中，陈御用神识扫视，很快就辨别出五十丈外有两个人的气息，应该就是剑圣和刀王。

    此后三人走了一段时间，穿过繁茂的竹林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块开阔地，剑圣和刀王已经相对而立。

    刀王手持环蛇斩凤刀，样貌是中年男子的模样，不像百岁之人。

    剑圣则是白发苍苍，飘然如仙。

    “剑圣，今日对决，你我必要分出个高下！”

    “多少年了，你还是这样争强好胜。”剑圣道。

    牧游低声道:“这场对决已经没有悬念。”

    陈御问道：“为什么？”

    两人的气场看上去不分伯仲。

    仆人见陈御的傻劲，道：“看不出来吗，刀王是修士！”

    陈御这才醒悟，因为先入为主，没去注意到，透过神识查看，刀王是凝气前期，刚凝聚灵根不久。

    即使是凝气前期，其力量、敏捷、速度、反应等，以及肉体强度都是凡人的几十倍乃至更多，两人为凡人时本就旗鼓相当，如今只有天壤之别！

    刀王瞥向地上，“看来你也见过那个人了，为何不服下天命丹？”

    剑圣有意味地笑道：“我对长生无求。”

    刀王咬牙怒道：“而今我已成修，你还是凡人，这场对决还有进行下去的必要？我听那位老者所言你已经服下天命丹等我！是他骗我还是你骗我！”

    剑圣犹豫稍顷，道：“既是我种下的因，那就无法避免，让我多活百年也许是天意。”

    言罢，剑圣吞下天命丹，闭眼盘坐。

    刀王闭目调息，等待剑圣灵根显现。

    仆人问道：“他们既然能开灵根，为什么等到现在？”

    “他们本就是天命丹也无法开灵根的体质，是有人动用本源之力相助，可谓是煞费苦心。”牧游说话时，目光对着某处。

    一刻钟过去，剑圣睁开了双眼，开口道：“今天你我的孽缘注定结束，我会以毕生所学全力对待。”

    “你我哪次不是以死相拼！”

    刀王战意激昂，当即散开修为，斩出刀气！其缠绕的刀意如霸王出世，威势无穷，草木惊悚，苍竹悉索，地上的剑莫不震颤，此间兵器皆臣服于它！

    剑圣挥手向上指，一把剑破土飞出，看似随意间便将刀气弹开，这一瞬，空间似有暂缓的迹象。

    牧游屏气凝气，目光凝重，心中起伏如巨浪拍天，直呼不可思议，这其中有太多不合理，特别是眼前之象，真为世间存在之景？

    刀王见剑圣接下此招如此轻松，却是不怯，反而战意更浓，他举刀向天，空间中的刀意如无尽尖刺，周遭的竹叶一片两片地碎裂，仅过十息，空中所有的竹叶都被无形的刀刃切碎，天上如被一层绿幕所覆盖！

    再看刀王的刀，骤然间巨幅增长，增至十二余丈！

    陈御即使身为凝气后期，也震撼于这气势，更有敬佩之感，此等武境之巅，他不知何时能及，此刻的他完全无法理解！他真正体会到了客栈中那名修士的师父的话，“越是强大，越知自身的渺小”！

    “这一刀定胜负！”

    刀意吹得剑圣衣物凌乱，飞向他的落叶却被无形的气场完美分开。

    剑圣负手而立，地上的剑缓缓升起，扩散形成大圆，开始旋转，速度逐渐加快，直至看不清每把剑的形状，刀王竟有一瞬失神，像是被夺去时间，此方空间恍若再次凝固！

    剑圣走出一步，空间的刀意尽碎！

    再走出一步，剑意占领天地！

    此时陈御背后的天行剑震颤不止，是在与这剑道共鸣！

    剑圣最后走出一步，刀王的刀崩溃回原形，灵力倒流，喷出大口血，整个人定在了空中！

    刀王的脑袋一片空白，看着自己的刀，身体的血，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受伤，逐渐感受到了身体正在剧痛着。

    剑意消失，刀王从空中落下，半跪于地，此刻他已再无战意，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畏惧，“你......这才是你真正的实力？”

    剑圣不语。

    刀王惨笑道：“你的剑术到底是什么境界？......之前的决斗又算什么？我的不自量力是不是很可笑！”

    “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在武道巅峰上不懈追求，而我只是抱着虚幻的目的苟活于世罢的可怜人。”

    “你这种可怜真叫人嫉妒，说！为什么不杀我！”

    “杀伐不止，因果不断，你我已经尽力，结果已分，何必再造杀孽，要是你不能接受，现在可以杀我。”

    刀王愤而举刀，稍顷，放了下去，扶额大笑起来，身形开始摇晃，状若疯癫，颠簸着离开。

    “可笑，可笑！自以为强大，实则渺小愚蠢！愚蠢！哈哈哈......可怜的是我！”

    牧游一向以平静惬意示人，但此时他的脸上也有了明显的情绪，可敬，可怕，可畏！

    不会有错，这位剑圣......已经达到了无上剑境！

    所谓无上剑境，古书有载，远古时期，仅有一位传说中的剑修触摸过的境界，剑道达此境者，万剑臣服！此后无尽的岁月间，后人前仆后继，都只能望洋兴叹。

    陈御的心里此刻亦是波涛汹涌，看来客栈里那名修士所言的凡人称圣为笑话，或许也成了笑话。

    此情此景，可以断定......剑圣之名实至名归！

    凡人亦能称圣！

    不仅如此，让牧游三人最为震撼与拜服之处，是剑圣根本没有服下天命丹，他是以凡人之躯战胜刀王的！

    凡人斩修，且是当今世上最强的凝气前期，古往今来，仅此一人！

    “你真是给我看了一出惊世大剧啊。”

    牧游望向某处，目光凝重，稍顷，怀着满足和震撼离去，此处他留着已无意义。

    此时的陈御已不知是什么心情，或许身后躁动不止的天行剑已经替他表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