彀中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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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入彀

    暗门的对面竟是一个供桌!

    供桌之上一个牌位前供着鲜果和糕饼,长明灯的火苗晃动着,供桌前的地上摆着一个铜盆,里面有厚厚一层灰烬,最上面的一层还余了些许未燃尽的纸屑,显然是刚烧过的。

    侯勇和柳玉宁走上前去,先是对着牌位告罪一声,拿起来就着长明灯的烛火看去,上刻爱子林大,卒于辰历505年四月十四。

    俩人瞬间想起,耿氏所言。

    “林老板的儿子儿媳应是早亡,留下一腿脚不便的孩童,按说,儿媳应是林家人,却未有她的牌位……”柳玉宁又环顾了下四周。

    “你且去司里将林大和林氏的尸案速速调出。”侯勇向一名兵士吩咐道。

    “侯勇!”柳玉宁似乎在供桌后面的墙壁下方发现了什么,“这里!”

    两人挪开供桌蹲下查看。

    墙壁上一道道由深至浅的棕褐色痕迹,从最下层的墙砖开始,一直画到了柳玉宁小腿高度,粗略一数,共三千余道,正是林大死去的时日!

    侯勇抹了一下最后一道痕迹,凑近鼻子闻了闻“这道未干,屋内不通风,还残有血气,应是人血。”

    “以血为祭,有仇?有恨?”柳玉宁猛地站起,一个站立不住,眼前黑了黑,他忙扶住墙壁。

    “怎么?可是屋内太闷?你不如去外面通风处等我。”侯勇站起扶住他,用手给他扇风。

    “无碍。”柳玉宁脸红了一下,自是自己身体血虚,缺乏锻炼所致,还好屋内昏暗,侯勇看不到他的不好意思。

    “这些东西依旧不能证明林老板就是凶手…。”

    “侯勇,你可信我!”柳玉宁扶住侯勇的双臂,双眼囧囧有神。

    “我自是信你,可凶案不断,皇城治安不稳,皇上定然问罪,我是不怕什么,就就……就是”没面子罢了。

    “你心绪已乱,若是信我,且再等上一日,我向你保证,这一日必不让凶案发生!”

    ……侯勇不知如何作答。他深知拖上一日,就有一日的危险,但林老板只是嫌犯,没有证据不能定他的罪,如今线索就这些,他还能如何呢?

    林氏画肆上了封条。

    那个伙计跪坐台阶之上默默流泪,陶器店的老板和自家伙计说,唉,谁想到老林会惹上官司,他家伙计自小跟着林老板,一直住在店铺之中,视林老板亦父亦师,今日这般他还能去哪里?

    他倒想收留他,可不知林老板所犯之事是大是小,也不敢贸然决定。

    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和一个婆子来至店铺门前,婆子一脸惊讶,“这这这是如何了?啊,这位小哥,你不是林氏铺子的伙计么?林老板可是出事了?”

    “奴家还想将画像改上一改,哎,天不遂人愿,我连入选都难,何谈选上呢?枉我催着相公和离……”

    “刘娘子,慎言。”婆子四处望了望,“小哥,这铺子是否还能开门?”

    伙计抹了把眼泪,“这位娘子,过两日您再过来瞧瞧,林老板是好人,官府定会还他公道。”说罢,又开始抹上了眼泪。

    “哎,罢了,娘子咱们回吧,今晚还要给小宝送衣袜,莫让你婆母久等。”

    俩人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开。

    四周好事之人,纷纷打听画肆为何被封,有知情人说,他家有亲戚在皇城司,说是林老板给人画像,那家人不满,要退钱,林老板自是不愿,那家人就说林老板借画像之便,偷了他家姑娘的东西,便告上皇城司。

    旁边之人,齐齐“哦”了一声,却不想偷盗之事怎会抄家?这“知情人”自是柳玉宁安排的,与其让外人乱猜,不如直接给个答案。

    此时已过晌午,柳玉宁过惯了动也不动的日子,这一天的奔波又兼脑子一直转个不停,本想和侯勇一起回他的值房,但实在撑不住,又累又饿,被丙丁一路搀扶着回到春晖园,倒头便睡。

    等他醒来,已是黄昏。

    “千池!”

    “世子,可要传膳?”千池掀帘而入。

    “侯勇可传来消息?”柳玉宁捏着眉心。

    “侯公子有一封书信,交代世子醒来再看即可。”随后,千池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札双手递与柳玉宁。

    柳玉宁一目十行,抬头沉吟了一会,随即叹了一口气,“如此,你且……去吧。”

    “是。”

    亥时,一女子提篮孤身走在青龙巷的小路上,暗处一双眼睛跟着她走了许久,那女子走了两条巷子,像是在找住处,嘴里仿佛还嘟囔着,要不是徐郎非要我入宫一试,为他争一争好处,我岂会和相公和离,又抛下小宝,哎~~~

    暗处那双眼睛顿时瞪大,目眦欲裂,从怀中掏出一尖锐物事,向女子背后扑去,“无耻淫妇,纳命来!”

    待他左手捂住女子口鼻,右手举起那物事即将刺向女子腹部之时,一只箭呼啸着射中他的手腕,他一时吃痛,尖锐物事掉落地上,乃是一支纸刀!

    趁行凶之人吃痛之际,女子尖叫着向前跑去,这人左手捡起纸刀仍旧扑向女子!

    忽地,周围亮起两排火把,暗处窜出十余兵士,女子跑向一人,闪在他背后,正是柳玉宁!“千池莫怕!”

    侯勇持弓将追千池之人一脚踹翻在地,拿过兵士火把照亮此人脸庞“果然是你!”

    那人赫然是林氏画肆的伙计!秦大!

    秦大此刻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口中恨恨念叨,她们该死!抛夫弃子的淫荡之人都该死!

    皇城司。

    秦大跪在刑堂之中一言不发。即使上了几遍刑依旧不开口。

    侯勇一挥手,有兵士将林老板带了来。

    林老板本以为又是让他认罪,战战兢兢走来,跪在堂中。

    “官爷,我真是冤枉的!”

    “哼,我知你是冤枉的,这嫌犯就在你旁边,你可认得?”

    林老板扭头望向跪在他右边的人,那人被拷打得衣衫破烂,头发披散,一时竟认不出是谁。

    “这是……哪个?”

    那人抬起头,从嘴中虚弱地冒出“老…老…老板……”

    林老板一惊,扒拉开他的头发,顿时大叫“秦大!”

    随即扭头望向侯勇,“官爷,你唬我不成,竟将我伙计抓了来?我林氏画肆开店十余载,可有得罪过官爷?为何要置我们于死地!”林老板此时也顾不得身份悬殊,只觉一股浊气往头上涌,脸涨的通红,厉声喝问。

    “林老板,莫急。”侯勇的座位之后架了一座屏风,一个温和的男声飘了出来。

    “秦大,林老板待你如亲子,你可忍得他知天命之年跪在这里受审?你可忍得瘫痪在床的稚子无人照顾,今后或将受人欺辱?”柳玉宁一字一句的慢慢吐出。

    秦大双肩抖起来,想是正在挣扎。

    “秦大!你莫要为了我林家胡乱认罪!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为你讨回公道!”林老板立直上半身,语气强硬,面上现出刚毅之色,“官爷,如你有证据,我无话可说,若屈打成招,我等一介草民也不怕滚钉板,定要去敲登闻鼓!”

    柳玉宁和侯勇在心里同时为林老板竖起大拇指,平民也是有骨气的!

    “皇城司从未有无罪之人,也不会放过任一有罪之人!”侯勇喝到,“秦大!你昨日为何要去青龙巷中伤害刘家娘子?”

    “是你皇城司陷害于我!我只是路过!”

    “你一直住在画肆,画肆被封,你无处可去,可巧,青龙巷口的茶铺伙计说你在他那里歇脚,神情愤恨,听到有人议论林老板,你还砸了茶盅!”

    “老…老板无辜,岂容他人…他人诋毁!”

    “老板无辜!?耿氏、王氏、刘氏岂不是更无辜?”

    “她们…她们是…是谁,小人不知!”

    “哼,如今我偏要与你说道说道。”侯勇慢慢踱到他面前,林老板看着他二人舌枪唇战的来来往往,一时竟插不上嘴。

    “你曾说过,来画像的女子都需登记在案,林老板自然是一个人登记后再画像,可知道女子家中情况的,除了他自然还有你!”

    秦大不再言语。

    “我且替你辩解一番,知道女子信息的又不止你一人,为何偏偏认定是你?”侯勇转到秦大的背后。

    “我们起初怀疑的当然不是你,甚至都不是林氏画肆,偏偏三个女子均在你铺子画像,就不得不查上一查。”

    “林老板,”柳玉宁出声唤道,

    “在。”

    “你可知,林大之死与他脱不开干系?”